“你呢,振川?”
“跟你一样,世上最好的东西我全想要:爱我的、漂亮的、有才干的女伴;成功的、顺利的、做起来又不大吃力的事业;许多许多受热闹、心态天真的朋友……”
如瑛笑,“你这样的人才,找女伴应当不难。”
“我不信‘找’,我只信‘遇’。”
“那么,振川,你要多出来走走,坐在家中怎么遇呢?”
振川说:“她会来敲门的。”
如瑛摇着头,“请再给我一杯咖啡,然后告诉我,你自什么地方承继到这么漂亮的一座房子。”
振川说:“自祖父母处。”
“啊,他们已经过世?”
“如瑛,迟或早,我们都会化为灰烬,所以不要觅闲愁。”
“振川,你是我见过,最积极的消极人。”
振川笑一笑,“不久之前才把这所房子翻新,你看怎么样,还可以吧。”
“标致之极,最配顶尖艺术家居住。”
振川笑,“可惜我是商业机构里一只小卒子。”
“你又来了。”
振川只是微笑,觉得如瑛渐渐欣赏他,但仍然竭力与他维持距离,也许因为振川是她前未婚夫的好友,他们的事,振川最清楚,如瑛一下子脑筋转不过来。
振川喜欢与她闲谈,说些风花雪月,扯到生老病死,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却又有点遥远,闲聊中时间迅速而愉快地过去。
振川怕如瑛又要勾起正经事,果然,她开口了:“你适才见过柏如珏。”
她又知道了。
“他是一头狼,任何人接近过他,都沾上腥膻之气,一闻就闻出来。”如瑛愤愤说。
振川想取笑地叫她一声狼女,但是不敢造次。
“他有无恐吓你?”
“相反地,我威胁了他。”
“他们母子一直视我为眼中钉。”
振川不便加插意见。
“因为父亲钟爱我,他妒忌,他认为我不配。”
如瑛的语气相当复杂,包含骄傲、自卑、愤怒、哀伤……振川只想爱护她,使她忘记这一切。
振川问:“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吃饭?”
如瑛叹口气,“我请客。”
地方还是如瑛挑的,一进门,振川却碰见熟人,一队三个时髦女郎,还是中学时期同学,立刻拉着振川,问长问短,又坚持叫他们坐下来。
陛子地方不大,坐在别桌也听得见谈话的内容,振川明知如瑛怕热闹,也只得与大伙儿一起坐。
如瑛吃得很少,静静欣赏旧同学欢聚图。
振川多希望如瑛会表露出一丝妒意,即使闪一闪也好,但是没有。
如瑛一直很客气地坐着,闲时还帮诸人斟茶。
老同学以为她是振川的小女朋友,百无禁忌,手舞足蹈地表现着时代女性的豪放性格,酒醉饭饱后相偕离去。
振川付的账。
棒了一会儿,他为老朋友解释:“平时,她们当然不是这样的,工作压力大,需要宣泄。”
如瑛微笑。
他总为别人设想,渐渐成为别人心目中的好弟兄,女孩子往往要在失声痛哭的时候才去找他的肩膀一用,难怪至今孓然一人。
第二天,王约瑟一早找振川。
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一开口便问:“振川,你同柏小姐,是什么关系?”
“朋友。”
“振川,老老实实,她不是你的女友吧?”
振川打一个突,怎么,老王还有别的野心?
“柏如瑛令我迷惑,振川,你与她在什么阶段?”
振川沉不住气,据实说:“我正追求她。”
“那么好,”老王哈哈笑,“公平竞争,我来也。”
振川这时才懂得引狼入室的意思,面色煞白。
老王一直畅快地笑,然后挂上电话。
振川咒骂:狼子野心,此人本应落在老大手中好好受点折磨,不该多管闲事,把他救出生天。昨日还差些没抱着人大腿叫恩人,今天却恩将仇报,要抢人的女朋友。
气了一整个上午,吃过中饭,乐天知命的振川又心平气和了。
抢得走的即不是属于他的,振川想,他对如瑛有信心。
老区却不这么想。
“少爷,柏小姐许久没有来了。”
“上星期来过,该日你恰恰放假。”
“不会是冷下来了吧?”
振川默然。
“这种事要一鼓作气。”
老区是个老独身汉,不知恁地,对男女关系要诀却甚有研究。
“不是柏小姐有了别人吧?”
门铃响,振川乘机说:“去看看谁来了。”
老区自信差处取了几封特快专递的信回来。
振川一看信壳,知道是化验报告,匆匆拆开,四间实验室各自进行分析之后,竟然分别得到四种毫不相关的结果。
英国实验室发觉样本不溶于硫酸。瑞士的报告指出附着的物质与蜘蛛网的氨基酸成份相似。美国检验结果,证明含有纯度极高的镁,但缺少许多通常可在地球镁矿中找到的元素,又多了像锶那样在地球镁矿中找不到的元素。日本实验室则断定金属片上有普通的尼龙纤维。
振川苦笑着放下报告,认为一无所得。
没有,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为什么,振川肯定如瑛的车祸里有着“他们”,他们晓得来龙去脉,他们知情不报,他们也许还心怀鬼胎。
但是却一点证据也没有。
他拿起电话找如瑛。
秘书回答:“柏小姐开会。”
“请告诉她,林振川找。”已有三五天没见到她。
“柏小姐与王先生开会,整个下午都没有空。”
振川不得不说:“我等她回复。”
不晓得是否王约瑟搞鬼,振川郁郁不乐。
罢在此时,老区却欢呼起来,“柏小姐来了,柏小姐来了。”
老区跑去开门。
振川转忧为喜,站起来迎出去。
如瑛与他,始终有点心灵感应。
如瑛穿着一身黑,一走进来见到老区便说:“我要一杯极浓的神曲茶。唉,老区,没有你怎么办?”顺手把外套交给他。
老区欢天喜地地去了。
振川没有办法控制他眼神中的怜惜,几天不见,近墨者黑,这柏如瑛学到王约瑟不少滑头伎俩。
“振川。”她疲倦地看着他笑。
“感冒?”
“正是。”
“怎么忽然来了?”
“心血来潮,你找过我是不是?”
幸亏她知道,幸亏她有心灵感应能力。
如瑛月兑掉鞋子,蜷缩在沙发里。
振川把一条羊毛大披肩搭在她腿上。
“有没有音乐?”
振川问:“要听哪一张唱片?”
“法朗克小提琴及钢琴鸣奏曲。”
“就是找不到这张唱片。”
如瑛随口答:“亚卡度弹的那张放到二楼睡房书架去了,佩尔曼那张在流行曲那边。”
振川叹口气,“真好,有你在,每样东西都找得到。”
如瑛笑。
老区捧出药茶,“柏小姐,我给你放了生姜,喝了它,休息一下就好。”
“谢谢你,老区。”
“好说,柏小姐。”
他们两人应对得如鱼得水,振川深觉有趣。
如瑛与老区的电子对上了,真难得。本来,老区一向对到访的女客冷淡,以致有娇娇女抗议林小生家有只僵尸鬼。很明显,如瑛没有这样的感觉,她与老区毫无困难地成为老友记。
振川想,可否将各人体内感应分子重新排列?这样一来,或许柏如瑛与柏如珏可以成为最亲密的战友。
只见如瑛喝一口药茶,叹道:“老区真是瑰宝。”
“他是一个神秘人物,年轻时跟着我祖父出身,可惜家父觉得他怪,一直想遣散他。升高中那年,祖父过世,给他一笔款子,他却愿意服侍我,留到如今。”
“有六十多岁了吧?”
“有了,”振川笑道,“他很精打细算,擅长投资,是名小财主。”
“没有家眷?”
“你很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