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翔只觉得自己的头颅重得像要掉下来,她掐住脖子帮着支撑。
“是我自己误会重重,与人无尤。”
子翊点点头,“我也相信,他不是骗子。”
岳琪问:“苏坤活为何有这许多秘密?”
子翊答:“我茫无头绪。”
“但是,他是你老同学。”
“他有权不披露身世。”
岳琪注意到子翔的神情反而缓和。
子翊说:“计划不变,我们仍然竭力营救苏坤活。”
林斯有消息来:“警方相信苏氏仍然生存,我已有线索,请汇赎款。”
容子翊写下户口号码,“我立刻去电汇。”
他匆忙离去。
岳琪说:“容子翊真英豪,二话不说,把巨款汇进陌生人户口,你做得到吗?”
子翔答:“那只不过是阔太太一套略过得去的钻饰价值。”
“你们兄妹都极有义气,一定是像容先生太太。”
子翔牵牵嘴角,他们两人的父母与容氏夫妇,可是三对完全不相干的人。
岳琪忍不住惊讶:“原来苏坤活有妻有子。”
子翔不出声。
“那梅美禾像是美亚混血儿,照孩子年纪看,两人结婚已有好几年,感情一直不错。”
“应该是。”
“世上最可怜是孤儿寡妇。”
“游击队会因此受到感动吗?”
“加上两百万美元赎金,应该差不多了。”
天朦朦亮起来。
子翔说:“我出去跑步。”
“不,容小姐,你给我留在家里,我心忐忑不安,左眼眼皮跳了一整天,请坐我身边。”
子翔说:“所有可以做的事已经做了,我想正常生活。”
岳琪叹口气,“那么,我们到唐人街买菜。”
由子翔驾车出去。
知道苏坤活有妻儿之后,子翔心中反而释然。
他不是孤家寡人,在远方,有爱他挂念他的至亲,容子翔不过是他的朋友,她大可放下包袱。
子翔手足渐渐暖和,蹲下挑梨子,一个十三岁小男孩出来说:“鸭梨一元八角一磅,木瓜三元三角。”
子翔又管起闲事来:“上学时间,你为甚么不在课室里?”
男孩答:“我妈妈在医院,令日由我看摊子。”
“她没大碍吧?”
男孩懂事地答:“她去生弟弟,明日可以回家。”
“恭喜你做哥哥了。”
男孩十分高兴,“可不是,又多添一名弟弟。”
子翔与岳琪挽着满满的菜蔬回家。
在停车场看到地下金光闪闪,有一枚新角子,岳琪走去拾起,“咦,好运气。”
她把角子交到子翔手中。
子翔觉得她真需要运气帮忙。
岳琪对她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家丈夫被绑架。”
子翔啼笑皆非。
她知道岳琪好心提醒她:那是有妇之夫,不劳你操心,大家都很放心,你大可卸下包袱。
“他没有说明已婚,已经属于误导,在你家留宿,不避嫌疑,更加不该。”
“琪姐,这不是批评一个游击队俘虏的好时候。”
“他有甚么企图?”
“全无意图,一见面他就说明不是我的追求者,大家是手足。”
“绝非欲擒故纵?”
“琪姐,他的层次比你想象中高一点。”
“我不会放过他,回来一定问清楚。”
“他还会回来吗?”
岳琪沉默。
子翔说:“我们欢迎他回来,未婚已婚,他都是我师兄。”
回到小鲍寓,岳琪做了几个耐放的菜,像酱牛肉,炒鸡丁,焖四蔬,好让子翔自冰箱取出慢慢吃。
“你可是要回去了?”
“报馆忙得很,很羞愧不能久留。”
“琪姐你真是好朋友。”
第二天中午她临去飞机场还问:“有消息没有?”
“哪有这么快。”
岳琪千叮万嘱:“子翔,珍重。”
子翔点点头。
子翊上门来,放下报纸,“奇怪,发生这许多大事,世界还是运作如常:公司里照样明争暗斗,时装店客似云来,这令我深切思想:也许是放下屠刀的时候了。”
子翔忍不住微笑。
“赎金已经汇到,林斯已与游击队代表联络,希望付款赎人,林斯有一请求。”
子翔问:“那是甚么?”
“他说,或许你可以到新泽西去探访苏太太梅美禾,她们母子非常需要安慰。”
子翔怔住,“真羞愧,我怎么没想到!”
“林斯心思缜密,不可多得,我很少称赞人,这次由衷佩服。”
“做善事不如从本家开始,”子翔说:“我立刻走一趟。”
名字中有一支羽毛的子翔又去乘飞机,唉,幼儿取名字之际真得小心。
子翔先在附近小酒店落脚,然后买了食物水果玩具去探访苏家。
她租了一部车子,按照门牌在一个中等住宅区找到苏宅。
子翔去按铃。
她听见小狈吠,门一开,小男孩与小黄狗的头争看在门缝挤出来。
一把女声在门后疲倦地说:“我们不参加抽奖,不买任何电器杂物。”说完就要关门。
“苏太太,我叫容子翔,是苏坤活的朋友,我有他最新消息,向你汇报。”
大门飕一声打开,那女子声音颤抖,“他有消息?”
子翔点点头。
“请进来,家里一团糟,唉,我都没有心情打理家务。”
梅美禾太客气了,小小平房收拾得十分整齐,可见她悲伤中仍维持镇定自尊,这个女子值得敬佩。
子翔看着她憔悴而盼望的大眼睛,肯定地说:“他会回来。”
梅美禾怔怔地落下泪来,怕幼儿看见,连忙伸手抹去。
子翔微笑说:“我想喝杯啤酒,我慢慢把营救详情告诉你。”
她连忙斟出啤酒。
“可是官方已拒绝谈判。”
“苏师兄有许多朋友。”
子翔一边把礼物拆开给小男孩玩。
美禾说:“他叫乔舒亚。”
子翔送他一只会说话有荧屏宇幕的小小机械人,小孩非常喜欢。
子翔把他们的计划三言两语讲清楚。
梅美禾意外兼感动,“苏坤活太幸运了。”
子翔伸手按住她肩膀,“这是朋友应该做的事。”
“那大笔赎款——”
“由一个基金会拨出。”
先一轮容子翊与量子基金对冲着买卖股票,赢了不少,就当是量子基金捐款好了。
梅美禾松口气,脸上绷紧扭曲的肌肉松弛下来,五官更显得秀丽,随即她又担心,“游击队会言而有信吗?”
“他们也要服众,况且,经费不可少,留着人质无用。”
“子翔,你真是一个安琪儿。”
乔舒亚过来用手语表示肚饿,这时,子翔才发觉不妥,她抬起头来。
梅美禾轻轻说:“他天生失聪。”“呵。”子翔震惊。
“医院已安排明日替他做耳涡植入手术,我不打算改期。”
“对,我们得尽量正常生活,莫让恶势力得逞,我支持你。”
梅美禾看着她,“子翔你可愿意搬来与我们同住?”
子翔微笑,“我生活习惯极坏,晚上会像老鼠般跑来跑去吵人。”
这时,她的手提电话响了。
子翔知有重要消息,连忙接听,她站起来走到房间一角。
是林斯的声音,他说:“子翔?赎款已付。”
“人质呢?”
“他们将在一小时后在市集释放他,肉在斫板,无法不作出妥协,希望苏坤活吉人天相。”
子翔沉默。
林斯叹口气:“我已尽力斡旋。”他似筋疲力尽。
“我明白。”
“子翔,无论如何不可将付出赎款一事声张出去,美方讲究面子,对私人行动不表欢迎,亦不会认同。”
“知道。”
“我们等待好消息吧,稍后我将会合警方到市集寻人。”
电话挂断。
子翔转过头来,轻轻问梅美禾,“你都听到了?”
她苍白地点点头。
“明晨孩子几点钟去医院?”
“一早六时。”
“我来送你们母子。”
“那么早——”
“我是师妹,有事弟妹服其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