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往女厅的方向走,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门房阿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的就开始大喊——
“小姐,小姐,听说腾龙寨的寨主顾应军死啦!”嗯?吉祥柳眉轻蹙,浑身突然打了个寒颤。死了?
阿德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跑得满脸通红。
“三小姐,昨晚有个赏金猎人摘下顾应军的头颅,今早送到官衙,呼呼呼。”他一早开门出去洒扫,就听见街边卖早点的围着几个人在议论。
听说那头颅送到衙役手上,血液还是温温热热的,可见昨夜京城的某个角落,有过一番激战。那赏金猎人身手实在了得,对手可是鼎鼎大名的山贼头子顾应军呐!
人人都笑说,现在京城里的恶人、通缉犯,半夜都不敢出门了。
天黑之后,外头很危险,有赏金猎人等着啊,哈哈哈!
“小姐,那山贼头子死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受怕——咦?”阿德说到一半突然住口,“小姐,您吓坏了吗?”吉祥听完他的话,俏脸霎时发白,怔怔呆愕着,过了许久,才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有没有人提到……顾应军的人头值多少钱?”
“足足有五百两。”阿德夸张地张开无根手指头。即便如此,这钱还是值得啊,全城老百姓都说,若能把这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一一正法,再多钱也值。
“嗯。”吉祥点点头,左手悄悄地抓住发颤的右手,狠狠咬下唇。这就是他说的五百两?
第8章(1)
丞相府,练功房。
吉祥白着脸,眼眶红了一圈,虚弱地宛若游魂。
“夔山人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吉蒂喃喃的收起单刀,打一照面就被小妹的模样吓住了。
“你明明说你知道的!”吉祥瞪着她,眼底像要射出两把冰刃。
吉蒂忙不迭先安抚再说。“好好好,别气别气。”伸手往她肩上拍了拍,又禁不住本哝,“啧,到底谁是姊姊、谁是妹妹啊!”
吉祥两片嘴唇紧紧抿着,分明逼急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吉蒂只得皱眉认栽。
“夔捕头嘛,我几天前还见过他,现在就真的不知道,真的。”
“你怎么见到他的?”
“当然是冯七保带路——”
夔山送吉祥回来那天,和她们说不上几句话,一拱手就说他有事要走,她心里不知道多着急,於是暗地里叫人跟着他。
是下人亲眼目睹夔山叫随行的官差回去,接着又有人现身接应他,咱们的人认出冯七保,便回来向她通报。
“我一直想找时间会会他,就去啦!”吉蒂一耸肩。
至於时间、地点都是冯七保安排的,隐密得很。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的,后来才知道……
“他呀,就是近来声名大噪的赏金猎人,你还不知道吧?”
吉祥眼眸微黯,并未多做反应。“夔山亲口告诉你的?”
“不,是七保。”吉蒂朝她嘻嘻一笑,“夔山毕竟只有一个人,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之内,把那一狗票的江洋大盗给统统挖出来。不消说,背后自然是有人帮忙——我就跟你直说了,那是神手帮提供线索,他负责出手逮人。”好像还分赏金给他们吃红呢!
“现在他人在哪里?”吉祥蓦地抓住她手臂急问。
“你脸色好难看,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吉蒂满头雾水细看着小妹。啧啧,好孤苦的寡妇相。
夔山武艺之高强,又是老经验的捕头出身,不需要这样紧张吧?
“他不是人好好的,早上才领了五百两吗?”还顺便解决了惠家的心头之患,好家伙!
“他昨晚就受伤了……”吉祥忍着眼里打转的泪光,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他在哪里?人平安吗?伤势可还好?
吉蒂根本没法了解她心中的恐惧。
夔山赴约之前,为什么先来找她?是怕自己在决斗中死了,想见她最后一面吗?顾应军肯定是个难缠的对手,所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怎么能够不着急?
“官爷,想请教一下,早上来过的赏金猎人,他有没有受伤?”没办法,她只好来到衙门前打听。
“受伤吗?”门前两名衙役彼此对看。
其中一个搔着头,不到确定的说:“呃……他满身的血,看不出是别人的血迹,还是他自个儿的;脚步嘛,嘶……只是有点疲累,他人长得又高又壮,应该还好吧?”
“多谢。”吉祥有气无力地转身,悠悠荡荡地走在人潮里。身边来来去去,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她看了又看,脚步蹒跚。
到底在哪里?在哪里?他在哪里?
“小姐,咱们先回去吧。”
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她随行的护卫为她撑起伞,瞧她这个模样,仿佛随时要倒下去似的。他便自作主张拉住她手臂,往惠家方向走。
吉祥昨晚没阖眼,加上担忧,脸色益发苍白。回到家中,奄奄一息的颓倒在床上,便再也动弹不得。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丫鬟忽地飞奔进来,惊天动地的喊道:“小姐,您快出来外面瞧瞧。”
“什么事?”她勉强支起身子。
“别问了,您快来啊!”丫鬟伸手扶她起来,几乎是搂着她,半走半跑的跑向前厅,吉祥被她弄得频频蹙眉,也跟着紧张起来。
难道家里又出事了?
“小姐,您看!”快到前厅时,丫鬟忽然顿住脚,隔着窗花往前厅一指。
吉祥顺着她的手势看去,不禁倒抽一口气——
“啊?”这……
呆若木鸡。
此时此刻,惠家老爷的模样,只有这“呆若木鸡”四个字足以形容。
“夔捕头……您刚刚是说……”
“我是来提亲的。这里是聘金纹银两千两,请您笑纳。”
“提亲?”惠老爷顺手接过信封纸袋,看了看里面,却是是两千两银票,但他真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小子,你要不要换件衣服再来啊?”上上西下打量他,有人提亲的时候,先用血水把袍子染红再来吗?
瞧,袖摆上的血滴还啵啦啵的流呢!
这种红,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喜气啊!
“嗯?”夔山浓眉往自个儿身上一瞟,“失礼了,我衣服尺寸比较大,市集上不好卖,过去一向都是我娘亲手缝的,如今完好的只剩身上这件而已。衣服的问题嘛……既然老爷子开口,晚辈过几天再来拜访。”说完双拳一抱,便要转头离开。
“不必不必,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好。”惠老爷赶紧招手叫住他,皱着眉头往下又说:“咱惠府多得是房间,待会儿叫嬷嬷给你量量尺寸,衣服马上就做好。你说你来提亲?吉祥那丫头怎么却说……你们已经约定好退婚了?”
夔山咧开笑颜,眼睛眯成弯弯的。“吉祥小姐大概有所误会吧,夔某并没有退婚的意思,还望老爷子成全。”
“这个……”惠老爷又上上下下打量他,脑袋像打了十七、八个结,怎么想都想不出个结论来。
“先别管这个了。”吉祥揭了竹帘,婷婷从内堂里步出,站在父亲身边,抿了抿唇,脸容绷得紧紧的,看不出情绪。
夔山袖摆下的地板沾了血迹,一滴两滴三滴,还滴个不停。他却站的直挺挺的,一路看着她走来,满脸笑意。
怎么会有着这种人呢?吉祥轻喟一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还好。”他温柔地凝视她。
还好?还好究竟是有没有啊?
吉祥扁起嘴,又问:“那饿不饿?”
“好……好像有一点、”他不好意思的傻笑起来,模模肚子,“咕噜——”肚皮适时的发出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