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智沉吟,“我不会这样武断,张祖佑不是全无前途,在西方,红作家随时销书亿万部,每本抽一美元版税,已是富翁。”
从心微笑,“谢谢你,美智。”
“这是一个宣传好机会:先在洋人的全国性电视台上亮一亮相,以洋攻洋,到了片场,可能方便一点。”从心不出声,她没答应出示真面目。
美智说:“燕阳,我陪你去。”
“你陪智泉吧。”
谁知智泉说:“我也一起去。”
这次,是拿着真护照过关。谁知,海关人员翻阅良久,又找来上司,一起研究。
从心坦然无惧,任得他们调查。
真好笑,冒名时无人追究,直行直过,真护照在手,反而诸多阻滞,这里边好象有点讽刺。
终于,海关与领使馆联络过,查实无误,才放从心过去。
她是最后一个上飞机的乘客。
自此以后,燕阳只是她的艺名,不是她的身分了。
百分之百轻松?不见得,她欠陆兆洲一大笔人情债,不知如何偿还。
这次旅程,美智最高兴,一直提到扬眉吐气这四个字,她陪从心喝茶购物逛街,十分享受。
这一日,他们在酒店与张祖佑见面。
李美赐看到一个潇洒的文质彬彬的男子朝他们走来,一时还不醒悟,待看见燕阳雀跃地迎上去,才恍然大悟。
啊,她骂自己:狗眼看人低,老怕人家配不起燕阳,原来,这人气度不差。
从心立刻问:“子彤呢?”
“他去参加露营,他没来。”从心有点失望。
张祖佑立刻取出小小摄录机,把荧幕对牢从心,液晶银幕上出现了张子彤,他向从心问好。
从心高兴地说:“哗,又长高了。”
当初见到的子彤只像一只小猫。
大家坐下?旧,又问及张的眼睛。
张祖佑说:“这是一种遗传性退化现象,真担心子彤将来也会罹病。”
又谈到新作品进度。
他说:“如果世上真有缪诗,那从心就是缪诗。”
美赐一怔,“谁是从心?”
张祖佑有点尴尬。
可是从心大大方方出来承认:“我,我小名叫从心。”
智泉侧头想一想,“从心所愿?很好呀,但是,不够燕阳二字响亮。”
张祖佑一听燕阳这名字,不由得低下头。
“朱医生在等我们呢。”
会合了朱医生及院方公关人员,他们一起往电视摄制室。
从心是个演员,她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虽然只拍背影,一样替她化了妆。
主持人是一位中年女士,姓史多尔,见到从心一楞,立刻同朱医生商量,要求从心正面出镜。
其实这时情况有变,从心已无后顾之忧,可是朱医生坚持当初答应从心不必拍摄正面。
史多尔女士沉吟:“也许可以拍摄续集。”
这一个环节并不是主要部分,片长不超过五分钟,可是院方已经相当满意。
史多尔在开场白里这样说:“一切是为了一封动人的信,信里说,一个作家若不能读到他自己的著作,是何等凄凉……”
然后从心接下去说:“我与张是朋友关系,我们怎样认识?我孑然一人来到西方都会,手中只有一个地址,找上门去,亲戚已经搬走,由张好心收留,才不致流落街头。”
堡作人员听得耸然动容。
“我去信尊坚斯医院,恳求他们诊治该名病人。”
苞住,由张祖佑简?医治过程,最后,鸣谢医院,朱医生出面要求捐募经费。
史多尔女士对从心非常感到兴趣。
“当初,你可是用学生身分入境?”
“你现在是演员?”
“你在机缘巧合之下主演了张氏原著改编的电影?”
李美赐很有技巧地挡却这些问题。
他们离开时从心假装伸手抹去额上汗水。
朱医生道谢又道谢。
张祖佑与从心话别。
“祖佑,祝福我。”
“从心,继续给我灵感。”
他俩紧紧拥抱。
李美赐在不远之处看着他俩,问男友:“他们相爱吗?”
智泉肯定答:“百分百。”
“会在一起吗?”
“相爱不等于不分手。”
“假使爱得足够的话……”
“他们两人都苦够了,不想再度连累对方。”
美赐不再说话,过一刻说:“你与燕阳合约将满,还不与她谈续约的事。”
“明白。”
他想走过去,被女友拉住,“给他们多些私人时间。”
可是从心已经把话说完,伸手招智泉过去。
饼两天,他们去电影摄制组报到。
制片让从心试镜。
从心在一旁培养情绪。
堡作人员介绍男主角给从心,两人之间只有两场戏:他想救她,她意外身亡,临终把一个秘密告诉他。
她偷渡入境?在垃圾堆里,他是警察,想搜她出来,看到动静,以为是野狗,伸手来捉。
那黑人演员有东方及白人血统,高大英俊,相当沉着,他愿意参与试镜,可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是很简单的一幕,他只需抓住她手臂把她拖出来。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双哀恸的眼睛,在灯光下泛出惊怖神色,他意外,演技再好,也不会做得这样逼真。
他也是演员,知道这里头一定混杂了真实的经历。
他的手碰到她肩膀,她发出绝望的叫声,不像狼亦不像狗,而是似老鼠被陷阱夹住,垂死挣扎的叫声。
他战栗,面孔上的肌肉簌簌发抖。
堡作人员受到感染,沉默一片。
然后,导演喊停。
男主角松口气轻轻说:“你可以出来了。”
垃圾堆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拨开道具杂物,发觉她蜷缩成一个胎儿那样,不住抽噎。
他又说:“戏完了,你可以出来了。”
从心点点头。她用手掩着脸,一声不出。
导演过来说:“角色非你莫属。”
从心这才站稳了脚。
是次演妓女,下次希望可以演太空英雌。
李美赐过去,把一件外套搭在她肩上。
导演与她谈了几句,他们对她表示好感。
智泉很兴奋,在车上说:“导演说会加戏给燕阳。”
从心情绪仍然低落。
“燕阳演得出色,我真以为垃圾堆中有只受伤动物。”
从心看着车窗外。
她没有那么快忘记,做一只丧家之犬的感觉如何,她不过表现了她真实的感受。
从心用手掩住面孔。
李美赐以眼光示意智泉,让她静一静。
回到旅馆从心倒头大睡。
她不?不酒,唯一使心境宁静的方式是好好睡一觉。醒了,发觉美赐在套房外织毛衣。
“咦,你还会这个,织给智泉?”
美赐抬头笑,“织给你,这种粗套头毛衣半天就可完成,竟卖美金千元一件,不如自己动手。”
“智泉去了何处?”
“有人找他谈公事。”
“啊,他的公事一定与我有关。”
“是,你听过云飞利清谈节目?他们找上门来。”
从心正在洗脸,“找我?”
“是,还有祈又荣打电话来,《心之旅》获提名欧洲金像奖,希望你届时出席影展。”
“啊,导演一定很高兴。”
“她要求你在影展上穿得性感一点。”
从心笑,“一定,大露背,大低胸,难不倒我。”
美赐凝视她,“燕阳,你真可爱,难怪智泉那样褒奖你。”
“你与智泉都是我恩人。”
“你俩的合约快满。”美赐说。
“时间过得真快。”从心答。
“智泉觉得你或许想签外国经理人公司。”
从心坐下来,“还是照旧由智泉照顾我吧,外国人哪里知道我们的事,况且,亦不会尽心尽意,再说,心底根本瞧不起我们。”
美赐点头称是。
电话响了,她去接听,抬头说:“陆先生找你。”
咦,她完全知道陆兆洲是个什么人。
从心接过电话。
陆兆洲在那边说:“人不在,新闻还是登满全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