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点零用。”
从心笑笑说:“我自己有收入。”
陆兆洲显得尴尬,从心却主动问他:“陆先生也来轻松一下?”
他却说:“我特地来听你唱歌。”
从心不知是真是假,她笑答:“我哪里有歌艺。”
陆兆洲坦白地说:“所有不会唱歌的女孩之中,你最好看。”
从心笑不可仰,“陆先生,我请你喝杯咖啡,谢谢多多包涵。”
“台下的你同台上的你完全不同。”
台上的她穿肉色半透明绉纱衣,只在要紧的地方点缀亮片及羽毛,看上去简直有战栗感。
台上台下,她一般可爱。
这年轻的女子天生有种豁达的气质。
陆兆洲忽然问:“听说温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我没有男友,”从心答:“他是我好朋友。”
“我认识温家。”
“你们大家是生意人。”
“我读报,说你结过婚,育有一子。”
不知怎地,从心不介意同他倾诉:“我从来没有结过婚,我不走玉女路线,结过婚也无人计较,只是,真没有其事。”
陆兆洲看着她,“我相信你。”
“你呢,”从心大胆问:“你婚姻状况如何?”
“我是?夫。”
“对不起。”
“你中文有底子,知道什么叫?夫。”
从心微笑,“英文就差许多。”
“你几时走?”
“明早。”
“燕阳,我想邀请你去巴黎游玩。”
“我要回去参与电影首映宣传,有机会再说吧。”
陆君点点头。
从心没有与他握手,她一直觉得自己双手有点硬有点粗。
回到家,李智泉忠告她:“手头已有余钱,该置业了。”
“是。”从心回答。
“我替你选了间小鲍寓,你可以去看看。”
“不不,我想回北美看房子。”从心答。
“反正你两边走,应当有两个住所。”
“可以负担吗?”
李智泉意外,“燕阳,你不知你最近收入?”
从心无比感慨,原来金山不在西方,而在家乡。
李智泉接着说:“别以为赚钱容易,你运气好,淘到金矿。”
“知道。”
“我也因此得益。”他洋洋自得搓着双手。
从心全身全心投入宣传。
她与导演四出接受访问,她总是穿得很少。
祈又荣有点过意不去,“燕阳,你真合作。”
从心苦笑说:“人家又不是来看我的学问,讨好观众,是应该的事。”
祈说:“幸亏你露得有品味。”
从心又笑,“露肉哪有品味可言,不难看已是上上大吉。”
一番混战,电影收入只算中上。
从心略为失望。
李智泉说:“已是胜利了,祈大导的戏,归本已是罕事,多人叫好,才最要紧,赚得最多名气的是你。”
从心点点头。
她把最新消息告诉张祖佑。
他说:“这边唐人街戏院也同步上演《心之旅》。”
从心一时口快:“你看了没有?”
张很幽默,“还没有。”
从心哎呀一声,不知怎样道歉,后悔得说不出话来,她竟会如此卤莽。
张感慨:“从心,你忙得对我们生疏了。”
“决不!”心里却知道是事实。
“我们以你为荣。”
子彤在同学家做功课,张的家务助理来了,写作时间已届,谈话只得终止。
从心怔怔地坐在露台里,与张家彼此距离日远了。
智泉出现,一脸笑容。
“燕阳,到南美洲丛林瀑布去拍摄洗头水广告可好?”
从心纳罕,“洗一个头何必劳师动众?”
“竞争激烈,需奇峰突出,想拍出飞瀑欲潮的感觉。”
从心忽然用手掩脸,“智泉,我累了,问元宝肯不肯娶我,我想结婚。”
刹那间,公寓里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半晌,李智泉冷笑,“之后呢?”
“婚后养儿育女。”
“之后呢?”
“相夫教子,白头偕老。”
“所有女明星红得不耐烦了都会老寿星找砒霜吃发神经,一味觉得嫁人是好结局,可是往往三五年之后被骗被弃,一无所有又得出来行走江湖,身价自黄金贬为烂铁,这种例子年年有,可是你们仍然前仆后继。”
从心不出声。
“你想跟谁回家,我、元宝、抑或陆兆洲?燕阳,世上最可靠的人是你自己。”李智泉说。
从心呆呆地坐着小学生般听教训。
“你的机会,你的运气,万中无一,多少人梦寐以求,你要珍惜,切莫浪掷。”
从心抬起头来,陪笑,“对不起,智泉,我发牢骚而已。”
智泉顿脚,“你没有资格抱怨,这份工作把你自凤凰茶室永华大厦里拉出来,你应永远感恩,吃点苦算什么。”
从心响亮地回答:“是。”
李智泉松口气,“准备洗头吧,燕小姐。”
申请南美洲入境不容易,但是从心拥有大国护照,最方便不过。
不过,每次出入关口,她都浑身不自在,从来没有轻松过。
护照还有两年到期,届时,是否天大胆子拿着这件旧的去换新的,抑或放弃燕阳的护照,恢复原来身分?这个问题,叫从心辗转反侧。
堡作人员见她有点呆,以为她累了,连忙买咖啡糖果给她。
摄影师是识途老马,在里约热内卢附近郊区找到了一座新娘头纱似的银色瀑布,瀑布下小湖正好让从心站着洗头。
从心穿着树叶缀成的泳衣,系一条沙龙裙,表情纯真中带点迷惘的饥渴,在瀑布下工作了三天。
李智泉第四天赶到酒店,看过毛片,静一会儿,才说:“广告一出,不论男女,都会立刻出去买一箱这种洗头水回来。”
摄影师笑了。
“燕阳呢?”
“有朋友找她,出去了。”
“这里是巴西,她有什么朋友,去何处?”
“是一位陆先生,他们扬帆出海,把其它工作人员也带了去。”李智泉酸溜溜,“看,有钱多好。”
美籍摄影师诧异地说:“李,你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真理?”
周从心在白色游艇上,皮肤晒成金棕色。
游艇属于陆氏生意朋友,叫白色鸽子,足百余呎长,有雷达装置,可驶出公海,不过今日,他们只在港内逗留。
从心陪陆氏坐在甲板闲谈。
他取出一只小小首饰盒子递给她。
从心连忙摆手,“不不,我不收钻石。”
“别怕,”陆兆洲说:“这并不值钱。”
上次,有一个名女人同他说:最喜欢粉红色大钻石,由此可知,周从心真是难得。
从心打开盒子,见是细细金链子下有一扇贝形吊坠,十分精致可爱。
“咦。”扇贝可以两边打开,里边镶着一幅小小图画,不是人像,而是一只美女的蓝眼睛。
从心十分喜欢,抬起头笑,“为什么只画一只眼睛。”
陆兆洲答:“这里头有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这饰物叫做情人的眼,相传英皇乔治五世同一民女热恋,不能结合,那位女士想送他一件纪念品,又怕画像太过张扬,于是令画师画了一只眼睛,镶起,交给他。不过,这件事一下子传开,流行起来。”陆兆洲解说。
从心听完这件风流韵事,感慨地说:“你懂得真多。”
“喜欢吗?”
从心点点头,“我愿意收下。”
一起上船来的工作人员喝罢香槟开始跳舞。
“多谢你老远前来探班。”
陆答:“我是为我自己。”
从心看□他。
“人生到了某一阶段,已经没有人与事可以引起惊喜,可是每次看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我仍然觉得无限喜悦。”
“我是为□追求这种快乐而来。”
从心见他说得那样诚恳,不禁沉默。
“燕阳,跟我走,你不会吃亏。”
从心先不出声,半晌,她答:“那不是我的意愿。”
“我会更加尊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