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也无。”
“从心你真坦白。”
“人家泰半是大学生,要不,出身很好。”
“选美注重的不是身世。”
“她们长得细致,比起来,我似粗胚。”
“我真想看清楚你的相貌。”
“趁今日有空,我写封信给医院,你替我校正文法,可好?”
张摇头,“相信我,不会有结果。”
“打定输数也好,我管我写。”
“牛脾气。”
从心取出纸笔,写出信来,因为都是实话,她悄悄落泪。
到补习社,找到尊合坚斯医院的电邮号码,把信输入,打出。累了,伏在书桌上。
信中文法一定有误,句子编排绝对有问题,可能只得小学程度,希望用诚意搭够。
从心在信末这样写:“一个写作人不能阅读自身作品,是多么令人难过的遭遇,希望你们考虑这个案,我会将他的病历寄给你”。
会有响应吗,从心也觉得渺茫。
只是,她想为张君做一些事。
出发之前,李智泉殷殷叮嘱:“我的朋友会去飞机场接你,你暂时住她家,她叫王书娴,在广告公司任高职,这段时间答应照顾你。”
一切听你的,“我会少说话多吃饭。”
“饭也不能吃太多,当心发胖。”
“是,是,我明白。”
“我事先警告你,香港记者很厉害,你一句话不可说错。”他像是巴不得跟着从心走。
从心笑,“你要不要一起来?”
他看着她,双眼露出爱慕向往的神情来,随即恢复了理智,“不,我是经理人,不是跟班。”
从心说:“我曾到香港一游。”
“你走马看花。”
从心笑,“的确是雾中看花,管中窥豹。”
“那是一个最奇特的社会,什么事都可以在一夜之间发生,人心不安但热情,如果讨得他们欢心,会把你捧到上天。”
从心嚅嚅问:“相反呢?”
“踩死你。”
“啊。”她双手掩着嘴。
“你要小心。”
从心沮丧,“你说得像地雷阵一样,我很惊恐。”
“好好,不说,来,我俩去喝一杯,替你饯行,祝你顺风顺水。”
他总是叫橘子水或矿泉水给她。
“我也喝拔兰地。”
“不,千万不要开始,切勿破戒,记住,你从不喝酒。”
他对她是真心的好。
从心问:“你为什么不回香港发展?”
“那里人才车载斗量,没有我的位置。”
出发之前,他替她买了一箧廉价但时髦古怪的衣物,身段好皮肤光结的年轻女子穿上,不知多漂亮。
周从心要出发了。
顶着燕阳的名字,从东走到西,又从西方返回东方,咦,放过洋,喝过洋水,身分提升,在崇洋的人眼中,她可是晶光闪闪。
从心说:“智泉,我赚到钱,一定报答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北美经理人非我莫属。”
他送她一只透明橘黄色的趣致手提电脑,“有空,电邮给我,或传选美写真照片过来。”
从心点点头。
“书娴替你找了老师,继续补习英文。”
临走前几天,从心没有异样,她到凤凰茶室话别,她高举茶杯,对老板娘说:“多谢照顾,我出路遇贵人,真正幸运。”
重老板娘泪光闪闪。
从心戴着钻冠的照片挂在店堂中央,会做人的人就是这样,给了别人方便只字不提。
然后,从心张祖佑搬家。
新住宅在公园对面,虽然也聚集不少华裔,但大多数衣着光鲜,举止斯文,脸带微笑。
只要老是责怪某些族裔永远黑着面孔,自由社会,自由选择,要笑得出才能笑,否则,笑比哭还难看,也不必勉强。
在新居,父子各有寝室,还有小小书房,子彤却像所有孩童一样,对旧居恋恋不舍。
从心说:“你各处走几遍给我看看,记住,厨房还有角柜,别碰到,杯子在锌盘边,茶叶与咖啡在组合柜第二格。”
张祖佑不出声,只是微笑。
从心坐下来,轻轻说:“我明天出发。”
客厅有落地窗,轻风吹拂,十分舒服,生活有较好转机,真叫人高兴。
他们两人一齐说:“我有东西给你。”
他俩又不约而同把一只白信封交到对方手中,“给你,救急用,小小意思。”
然后,彼此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拆开对方信封,齐齐失声:“哎呀,你怎么给我钱,你自己够用吗?”
然后,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从心说:“你且收着,你有孩子,我不要紧,我一个人。”
“一个女孩子东征西讨,手上是方便点好。”
患难之交,真情流露,从心哽咽了。
“各人收起他的一份可好?”这也是办法。
张祖佑咳嗽一声,“这次,你表演什么?”
“大会有集体舞蹈节目。”
“泳衣很暴露吧。”
“我是职业模特儿,习惯了。”
半晌,张祖佑说:“我会努力写作,不论好歹,写了出来再说,我会一改那构思十年却不动笔的陋习。”
小彤点头;小彤把脸埋在她臂弯。
“噫,这么高了,是大孩子了,放学自动做功课,不懂的问爸,爸爸学识极好,什么都会。”
李智泉来送行。
短短日子,在外国人的地方,她竟碰到那么多好人。
李智泉轻轻说:“有著名化妆品公司看到你广告硬照,想预约你做模特儿。”
“我约四月回来。”
“一言为定。”
她轻俏的走进候机楼。
乌亮长发扎一条马尾巴,素脸,搽紫色口红,小小白棉布衬衫,牛仔裤、平底鞋,天生比例优美的身段,丰胸、细腰、长腿,四周围男士忍不住拧饼头来看她。
美色,是世上最慑人的本钱。
第五章
从心整个人看上去令人开心、舒服,故此,有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她捧着一本有关英文文法的书苦读。
飞机上,照样有年轻人搭讪,不过,这次她自己会填报关表格了。从心感慨万千。
前后座有年轻人请她入局玩游戏,她微笑拒绝,闭目养神。
渐渐睡着,梦见自己在乡间用手洗衣服,在阳光下晾晒,半晌,信义婆叫她吃饭,婆孙二人其乐融融。
猛地醒来,飞机引擎隆隆,才知是一个梦。
立刻有人问她要不要喝水,殷勤的男生还真不少。
从心觉得凄惶,婆婆不是亲生,丈夫与儿子都是冒牌,她一无所有,孑然一人,连护照都不真是正属于她。
下飞机,她拎着行李过关,关员只看一看护照便盖印让她过去。
她松口气。
一出闸便看到有人举着纸牌“燕阳”,她迎上去。
一名司机说:“王小姐叫我来接你。”
都会街道仍然挤迫,行人过马路都掩着嘴鼻避尘,从心双目浏览,对市容繁华依旧赞叹不已。
王小姐寓所在山上,是一幢旧楼,宽敞,装修别致,司机把门匙交给她,“王小姐有事,晚上才回来,你自己休息好了,她说,不用客气,当作自己家里,右边客房拨给你住。”
都是李智泉的面子吧。
从心推开窗,看到南中国海,回到家乡了?不见得,更需步步为营。
她用电话向大会报到。
昂责人嘱她第二天一早到电视台见面。
那一整天,从心都没见到王书娴。
晚上也没有回来,整幢公寓,仿佛归从心一个人用。
第二天她乘公路车到电视台。
一进门,工作人员已经知道这正是他们追寻的人才。
大眼明亮慧黠,笑容纯真,呵;还有那身形,背后看呈一个V字,同其它女孩排在一起,如鹤立鸡群。
几乎立刻引起妒忌。
“已经二十三、四岁了,是位老人家。”
“这么老大,还来选美,我们都只得十八九岁。”
“经验老到,大占便宜,诡计可比我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