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她得意地直起腰杆儿回头看,两只水桶早就滚到路边去,水珠落地结成一片白霜,兰樕却没站在那儿,咦?咦?他人呢?
她攒起眉心,后脑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想谋杀亲夫,你还早得很。”他脸色不悦地瞪她,“浪费了一桶水,知道得重挑吧?”
“唔……”她模模头,无辜地眨巴双眼,“人家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说什么谋杀亲夫啊,真小心眼……”
兰樕突然回眸往山峰底下看去,两道秀眉聚拢,肃然道:“我得离开一会儿,你把事情做完前,不准模鱼。”
“要上哪儿去?”
“有贵客临门。”
“谁?”吉蒂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放眼所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云雾。
雾隐峰上云气缭绕,怎看得到人影?难道说武林高手,眼睛也比常人厉害吗?好……好帅气喔!
“真的吗?哪里有什么人啊?”她满脸景仰的望着“自己的男人”,简直乐得心花怒放。
原来,这就是他的实力吗?
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幸运,随随便便就嫁中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这可是她从小梦寐以求的愿望啊!
呵呵呵,想当初,还差点被他阴柔的脸孔骗倒了呢!
“你,不准过来,继续做你的事,我去去就回。”兰樕认真叮咛一番,便纵身消失在白雾里。
***
“太子殿下。”
穿过重重云雾,灰衣灰袍的兰樕从迷雾中缓缓步出,停在雾隐寺前的云石阶前。远远的,一行人列队而来,太子居其首,气喘吁吁地踏上山寺,俊秀的五官隐隐发红。
“好个清静之地,兰大人可真能享福。”总算爬到了目的地,回头俯瞰群山万壑,只见顶峰冒出云层,美得广阔而孤绝,高峻而奇险。
兰樕垂首站在一旁,太子便主动过来拍拍他肩膀,笑说:“不招待我喝杯水酒吗……皇兄?”
两年前,一名太监忽然手捧着一片尊贵非凡的宝玉入宫,并且直达皇后娘娘之手,这块玉,便是皇上当年逃至江南,遗落于民间之物。
包精确的说,这玉,早已赏给了皇上心爱的女子,下落不明了。
那么,为何它会出现在京城,落入太监手中呢?
细问那名太监,却只知道这是块贼赃。一名小贼从万千人群里扒下来卖,却根本不知究竟是取自何人,恰巧太监在玉市闲逛之际,认出这是皇室之物,便把它带回宫中。
皇后忆起了程兰熙,又惊又怒,怕是程兰熙母子已经来到京城,派人明察暗访,却始终找不到这块玉佩的主人……直到某日,有个叫冯七保的小贼吐露出一个名字——惠吉蒂。
一旦有了线头,真相便不远了。
爆廷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今日风吹草动,明日风云变色,一举一动,皆有千万只眼睛睁睁地看着呢!
兰樕摆手请太子移驾到山寺草亭中,其余侍卫在旁戒护着。沙弥们隐约嗅出不寻常的气氛,仍然神态安详,静默地奉上茶水,便欠身退下。
“山寺无酒,仅能煮茶相待,望太子见谅。”兰樕就着火炉煮茶,摆弄器皿。
太子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快言快语道:“父皇有意恢复皇兄的身份,皇兄以为如何?”
兰樕也不回避,直接迎上太子隐含审视的睥睨神态。
“殿下揣摩圣意,认为皇上有意恢复我的身份?”
“难道不是?”太子虎视兰樕,语气不善。
“密诏在此,玉佩也在此,请太子过目。”兰樕随即从怀里掏出这人人争睹的两样物品,安放在桌上,推向太子。
热水滚沸了,洗杯热壶,倒水泡茶,兰樕仍然安闲自若。
太子静默片刻,这才动手拿起密诏,展开来细看。
诏书的内容,与传言相差无几,兰樕若真是皇子,依序便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只是长子,还不是“嫡长子”。
不过,兰樕甫一入宫,便展现了不凡的经世之才,他日若是稍有差池,兰樕仍有机会成为一个合适的继国人选。
那么,他和皇后娘娘应该如何?兰樕若是为了报母仇而来,势必将对他们母子俩不利,那么,到时又该如何?
太子怔忡不语,兰樕忽然伸手一抄,从太子手中夺回密诏,接着抛入煮水的火炉中,再反手朝桌上的玉佩重重击下,令玉佩化为粉尘。
“殿下,茶水快凉了,千万别辜负煮茶人的一片心意啊!”兰樕从容不迫地端茶相敬。
太子不禁瞠目结舌地瞪视他。“你好大胆,竟敢焚毁皇上的密诏!”
兰樕冷冷地低哼一声,“这密诏,乃皇上御口令我亲笔书写,也由我亲自保管,太子以为,皇上此乃何意?”
“愿闻其详。”太子冷哼。
他邪邪一笑,侧目而视。“臣,身为翰林院一员,原本就负责起草密诏。如今诏书内文于我有利,诏书字迹乃我亲笔,诏书更为我本身所有,有朝一日,微臣若将它公诸于世,试问满朝文武,有几人能信?”
“……这。”太子闻言一愣。
兰樕哈哈笑着,满面苍凉,俊颜没有丝毫笑意,只有深深的荒唐与心寒。
“皇上看似仁慈多情,却丢了块毒饵给我,只是为了试探微臣,怕我危及殿下的地位罢了。”
失散多年的亲骨肉又如何?对他母亲遗憾愧疚又如何?在尊贵的龙椅面前,父子也要斗个你死我活。
皇上设此陷阱,到底期待看到什么样的结局?
哼哼哼哼哼,兰樕仰天长笑。
“臣并无野心,既然皇上心怀忌惮,皇后亦不见容于我,另日回京后,兰樕自当辞去官职,偕妻隐遁天涯。”
“不,毋需如此。”太子听了,急忙阻断他继续往下说。
兰樕闭口等待着,幽深的黑瞳波澜不兴。
“皇兄……”太子欲言又止地瞪着他,一时间,竟想不出合适的言词。
原来父皇心里向着自己,现在他已明白了,父皇对兰樕确实有些顾忌。于此,太子自是喜不自胜——但,这还不够,依父皇极工心计的性子,这块毒饵,绝不只是针对兰樕而来。
案皇的真意究竟是什么呢?
既留兰樕在身边重用,又不许他恢复皇子身份?
“所有能证明皇兄出身的证据,已全数消灭了,由此足见皇兄之忠诚。”太子冷静地仔细推敲着,逐字逐句,缓缓说道:“父皇之意,绝非是要对皇兄赶尽杀绝,皇兄就安心为朝廷效命吧!”
兰樕还未回答,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唤——
“兰樕,你在哪儿?我全都做完了!”
是吉蒂,她已经开始找他了。
兰樕蹙起秀眉,她好不容易才抛开忧虑,享受了几天平静安稳的生活,若是发现太子一行人追到这里,恐怕又要彻夜失眠了。
“喂!兰樕!”吉蒂沿路大呼小叫的喊他,半片山壁都是她的声音。
兰樕只好速速起身拜别。“殿下请回吧,微臣先行告退。”
“兰卿……”太子若有所思地审视他,良久,才叹了一声,“罢了,以后再说吧!”
兰樕点点头,这就离开草亭,匆匆循着声音找到吉蒂。
吉蒂远远的就发现一群人陆续往山下走去,看他们的装扮,好像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呢!
“那些是什么人啊?”
“没什么。”
兰樕不欲多言,拉着她的手臂往回走。“来吧,我瞧瞧水缸注满了没有……你没教唆哪个师爷帮忙吧?”
“什么?”她没好气的翻翻白眼。“我像这种人吗?”
“说说罢了。”他浅笑道。
“胡说八道,少瞧不起我啦!”她捶着他肩膀,又忍不住回眸探看,总觉得那群人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