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渊,你是不是在哭?”吉人听见啜泣的声音,再度张开眼,不确定地望着他。
盛渊垂着头,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见他握着她一双手,把脸深深埋进她手心里。
手心里有沾湿的眼泪,盛渊在哭呢!
吉人眼眶儿也红了,不舍地轻唤,“盛渊……”
“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我都不能够失去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明白吗?”盛渊鼻音浓重,一字一句,凝重说道。
吉人泪盈盈地望着他,心头涌起许多甜蜜,她好幸福,也好满足。
“谢谢你回来……”她温柔地朝他漾开笑脸,吃力地安慰他,“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也许……我就没有力量苦撑下来,如果没有你,我说不定已经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盛渊痛苦地吻着她手心。
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抛下她,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若不是他狠心,她也不会如此消瘦,甚至虚弱到无力生产,险些丢掉宝贵的生命。
经历过这一切,盛渊忽然豁然开朗。
他太傻了,兰樕这家伙算什么!
无论他们过去曾有什么样的纠缠牵扯,如今陪伴在吉人身边的人是他。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重要,往后每一天、每一夜,能把她抱在怀里,拥着她说话微笑的只有他而已。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个事实还来得重要了。
他只求吉人平安活着,只希望她无忧无虑的待在他身边,其他都不要紧。
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物困扰他——
只要全心全意看着吉人,竭尽所能守护好他们母子就够了。
吉人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一思及此,盛渊振作起精神,抬头对她笑笑。
“乖,好好睡一觉,安心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柔声说着,把她的手放回棉被里,再替她拉好被子。
吉人却皱起眉头。“你声音怪怪的,还在哭吗?”
“什么?”盛渊尴尬轻咳两声,笑说:“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哭过,谁哭?是你听错了吧?”
“盛渊……你忘了我叫吉人吗?”
吉人咯咯笑了起来,霎时酥胸起伏,她费力的低喘一会儿,又开口道:“吉人自有天相,是真的,我注定是要活到七老八十,当个世上最美艳的老婆婆,你好好看着我,上天不会轻易带我走的。”
“还有力气耍嘴皮子?嗯?”她累成这样,还想安慰他呢!
盛渊不觉苦笑,爱怜的模模她头发,柔声哄着她,“快点睡,多休息会儿吧!”
“嗯。”吉人实在太疲倦了,才说笑一会儿,力气几乎完全耗尽,身子沉重得不得了,有如千金万担压在身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她阖上眼睛,深深觉入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安稳香甜,想到心爱的人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盛渊倾身吻着她额头,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不久日影渐西斜,玉兔东升,盛渊枯坐一天,却丝毫不觉得疲惫。
人生太短促了,岁月朝朝暮暮,无穷尽的流逝。
他再也不想浪费和她揩手相伴的每个日子。
第十章
吉人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消息传回惠家,惠家上下莫不欢喜。
吉祥恨不得立刻飞奔到盛家去,无奈听说姊姊体弱,月子期间仍需静养,只好将此事缓一缓,并和吉蒂约定好了,等孩子满足月,才提着红包登门祝贺。
“孩子取名叫盛琛。”
终于到了这一日,吉人将婴儿抱到正厅来,吉蒂、吉祥立刻围上来看。
小婴儿眉宇清秀,宛如吉人的眼睛生在盛渊的脸上,天庭饱满,耳朵大而有福,不哭不闹,越是越看越惹人喜欢。
吉蒂笑盈盈地说:“琛,不正是珍宝的意思吗?小家伙果然是生来享福的,出世就要一堆人捧在手心里。”
“好可爱,我也想抱抱。”
吉祥正要伸手从姊姊手里接过婴儿,吉蒂却拦在前头,拍掉她的手笑说:“急什么我比你大,我先抱。”说完还亲昵地抱起婴儿,食指点在他鼻尖上,笑说:“琛儿,我是姨娘喔,等你学会叫我了,姨娘带你去吃糖葫芦。”
其余两人都笑了起来。
“大姊,你很辛苦吧?”吉祥忽然沉下脸,认真望着吉人。
“怎么会呢?辛苦什么?不辛苦。”吉人摇摇头,迎着妹妹笑说。
“我听说产程不太顺利,你差点儿……”吉祥眼眶一红,忽然哽咽。
她们娘亲,就是为了生她才难产过世的,她名字虽叫做“吉祥”,却是一生下来便夺走母亲生命的孩子。
吉人沉静的凝视吉祥,坚定点头道:“都是值得的,就算真的失去性命也值得。”
吉祥幽幽地垂眸叹息,怔忡不语。
吉人只得握紧吉祥的手,柔声道:“娘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吉蒂逗着女圭女圭,玩得不亦乐乎,吉祥也接过来抱了会儿,姊妹们聊起各自的生活,吉人、吉蒂都有了夫家,吉祥在娘家似乎寂寞了些。爹爹最近振作多了,又开始专心打理生意,总念着最后一个女儿将来出嫁,定不能再靠夫家接济云云。吉祥听爹爹如此说,也开心的帮忙一起打理。
吉人心头还记挂着几件要事,首先问起吉蒂,“兰樕对你好吗?”
“嗯嗯,这个吗……嗯嗯……”吉蒂一时低头、一时仰头,负手沉思,想了老半天,始终没个结论。
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吉蒂,又转头看看吉祥——
“吉祥?你那未婚夫,可捎信来了吗?”
“啊?”吉祥吓得几乎惊跳起来,“什、什么?”
吉人蹙眉又问:“我是说你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夫夔山,你不是时常写信给他吗?你已届满十五岁及笄了,他打算何时要来迎娶啊?”
“这个、这个、这个……”吉祥呼吸一顿,咿呀半天说不出话。
吉人秀眉皱得更深——一个是恍恍惚惚,一个是支支吾吾,两个妹妹约好了一齐来看她,却又各自古古怪怪的,真教人模不着头绪。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时候好像不早了。”吉蒂突然起身告辞。
“说的也是。”吉祥也把婴儿还给姊姊。
吉蒂傻笑说道:“我家状元郎吩咐我不能太晚回去,他有事找我。”
“爹爹那儿……”吉祥黑眸一转,也急忙推说:“我最近在跟总管伯伯学看帐册,还是先走好了。”
“对对,大姊,我们先告辞了。”
“什么?你们……”
吉蒂忙不迭地恭喜大姊产子,吉祥又接着请她保重玉体,两人说着说着,竟飞也似的逃出盛家,简直教人哭笑不得……
啧,只不过稍稍问起她们俩的夫婿,需得如此惊吓吗?
吉人苦恼地咬着唇瓣,说实话,这已经不是妹妹们第一次惹得她如此不痛快了,她们是不是打算联手排挤她啊?
不得已送走了妹妹们,庭外秋意甚浓,西风冷冽,吉人于是抱紧孩子回到闺房里歇息。
想不到,盛渊也在房里。
吉人抱着孩子进来,只见盛渊拿了一把椅子,独自坐在五斗柜前,瞪着抽屉不知在瞧些什么。
她悄悄走近一看,不觉露出笑意。
“你在那儿翻什么?那里头全都是我的东西。”
盛渊被她吓了一跳,抬头瞪她,接着又回头看眼前的物品,喃喃道:“这些东西……这不是……”实在太眼熟了,熟悉的儿时回忆如潮水向他涌来。
他逐一取出它们,仔细的翻看把玩。这里有一只小木偶、一把小木梳、串珠做的小手环、纸折的小猫小狈,还有稻草编的蚱蜢,胭脂盒子,发钗耳环,缎面绣花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