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做过什么。”
“你一向不肯居功炫耀,那是你们家族的优质性格。”
说到家,思颖脸上露出罕见的落寞。
振球很了解,“想家?”
思颖点点头。
振球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现在,这里是你的家了。”
“可是,孩子们永远见不到外公外婆……”思颖黯然。
“可怜的思颖。”
“父母不知道怎么样了。”深深太息。
“他们一定很好。”
“可是母亲思念我一定十分痛苦。”
“如果可以通讯就好了。”
思颖苦笑,“以人类科技进度看来,一百年后,也许可与英仙座联络。”
振球也叹了一口气。
思颖低下头,刚健理智的她不禁落下泪来。
她轻轻说:“早知不参加那一年的暑期航天实验,真没想到飞行器来到太阳系会得失事。”
“嘘,注定你我要相遇。”
思颖颔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振球说:“孩子们像你,聪明伶俐。”
“是,明年可读高中了。”
“照这样看,十岁可大学毕业。”
思颖微笑,“她俩确是乖孩子。”
“无论自哪种角度看来,你都比人类优秀,在我们之间生活,真委屈了你。”
“地球人类苦学向上,也很难得。”
“可是我们也奸诈、残酷、自私。”
“那是因为资源不足的缘故。”
“你好似厚爱人类。”
思颖笑,“爱屋及乌呀。”
她来到窗前,看到苍穹里去。
深蓝色丝绒似的天空里布满钻石般繁星。
思颖说:“在宇宙深处,是我的娘家。”
饼去几年,她用尽了方法与家乡联络,均不得要领。现在,终于退而求其次,在地球上安顿下来。
是,熊思颖不是地球人,她是天外来客,在一次旅行中,航天器失事,坠落太阳系第三颗行星,她侥幸生存下来,结婚生子,到了今天。
她是不折不扣的过埠新娘,可以说是一位新移民,但适应得非常好。
她聪敏、温柔、能干,每天只需要一两个小时睡眠,吃苦耐劳,毫无虚荣心,品质胜地球女性多多。
这时她转过头来,“记得吗,我第一次向你透露,我并非地球土生的时候,你不信是事实,以为我开玩笑。”
振球搔搔头,“真叫我大吃一惊。”
“我真幸运,你没有举报我。”
振球说下去:“后来我想,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样好的女子,什么地方去找。”
思颖笑了。
他俩紧紧拥抱。
地球上的科技,哪里难得到思颖,做电脑,她得心应手,把所学取出三成,已足够应付。
那天晚上,在丈夫与女儿休息之后,思颖又独自工作至深夜。
北美洲的同事在电子邮件中这样高度赞美她:“思颖,你是我们的灵魂,多次获奖,都因为你这个幕后英雄,可惜你不愿出面领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著名的大制片家S看中我们的表现,明日来与我们开会,开拓新领域。”
思颖连忙去电,“预祝成功。”
“还得借你的力,思颖,你不象是我们世界的人。”
他们都那样说。
思颖抬起头来,只见天空已鱼肚白,她一点也不觉得疲倦,立刻替孩子们准备午餐盒。
人类每天需要七八小时睡眠实在是太奢侈了,以致所有工夫都来不及做,她这个贤妻与众不同。
忽然听得有人按铃,思颖纳罕地去谷门,谁那么早?
门外站着一个邮差模样的年轻人。
思颖一怔,慢着,这人笑容好不亲切,可是——
“熊思颖?”
“是。”思颖狐疑。
邮差的声线忽然低了下去:“我有你家乡的消息。”
“什么?”
“思颖,你的同胞并没有放弃你,一直在寻访你下落。”
“你是——”
“不错,我已与你父母联络,他们己知道你无恙。”
“啊。”思颖鼻酸。
邮差又笑了,“你生活幸福,我们也很宽慰,将来,说不定可接你返娘家探亲。”
新生命
小梅极度失意,受到女性生命中最大打击,她与男朋友周新朝已经谈到婚嫁,他忽然掉下她,连电话都不听,也无解释,叫小梅手足无措。
震惊过后,接着而来的是无比沮丧,她对人对己不再有信心,世上所有窃窃私语,都似讥笑她的无能。
打那个时候开始,她下了班便喝上一杯,一杯变两杯,两杯变三杯。
说来好笑,一个妙龄女子厨房里最多的竟是空酒瓶。
一年过去了,情况并没有好转。
半夜她时时自床上跃起,大声哭喊:“为什么那样伤害我,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为所欲为而不获惩罚?”
白天起来,也觉得自己荒谬。
小梅体重减了十分一,皮肤干燥,脸容憔悴。
可是,她是一个独居的都会女性,人家只会以为她熬夜超时工作,或是稍为不修边幅,没想到她精神己濒临崩溃。
就是在那个长周末,她想到一共有四天无处可去,便喝了大半瓶烈酒。
神智还在挣扎:“敖小梅,”她同自己说:“收拾行李到东京去走一趟吧,买些顶尖时装及化妆品回来送人,来”。
行李夹与护照都放在柜顶,半醉的她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站上去,摇摇晃晃,扯下箱子。
一失足,她摔了下来。
小梅觉得她是头先落地,像电影中慢镜头一样,咚咚咚在地板上敲了三下,并不痛,她失却知觉之前还来得及想:糟,摔死了也没人知道。
可是没多久她就苏醒了。
内心出乎意料之外平静,这是她所盼望的平和感觉,小梅不禁有一丝欢喜。
接着,她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是一间雪白的房间,没有家具,墙壁散发着柔和晶莹的光。
忽然有一把温柔的女声传来:“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吧。”
“出发?”小梅莫名其妙,“去何处?”
“跟我来。”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女声笑了,“敖小梅,你真糊涂,资质比起其它同龄女子差好多。”
小梅也忍不住笑,“被你猜中了,也好,反正闲着,跟你去看个究竟。”
女声说:“记住,你只有三个选择。”
小梅仍然大惑不解,“选什么?”
女声轻轻吁出一口气,“跟我来。”
说也奇怪,小梅觉得有人在她身后大力一推,她的身体便浮了起来,飘出墙外。
这时,小梅心中明澄一片,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
她有点凄惶,有点害怕,“我,我可是——”
女声说:“你终于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应得到安息,你还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
“你应获得新生命,从头开始。”
“什么?”
“重新开始生活呀。”
小梅意外,她握紧拳头,“呵,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告诉我你会挑什么样的家庭。”
小梅毫不犹疑地答:“富家。”
女声嗤一声笑出来。
小梅辩说:“我出身贫穷,父母视钱如命,长期扣克子女,我认为富庶家庭可帮我得到幸福。”
女声说:“来吧,这家人姓刘,不算首富,可是也算是有钱人。”
小梅跟着声音走,忽然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客厅,只见地上铺着雪白的羊毛地毯,天花板垂下水晶灯缨络,华丽,但不俗气。
大沙发里坐着两个女子,一老一小,长得十分相象,分明是两母女。她们脸上没有笑容,肃穆地不知在讨论什么。
小梅诧异,她可以选择这户人家吗?
只听得年轻那个说:“我同他讲,我已经不能再等,同他在一起,有名无份,已经六年,再不结婚,夜长梦多,我并无出路。”
她母亲问:“他怎么说?”
“他出外公干,索性不理睬我,想把我丢冷了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