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元声笑,“我听错了,也许只是松鼠。”
会是大小姐吗?铭心探望一下,园子里没有陌生,大可以放心。
他俩骑脚踏车回去。
元声说:“许久未试过这样开心的约会了。”
铭心诧异,“这不是约会。”
“当然是约会。”
铭心不想与他争执。“下午可来上课?”
“明早我会来。”
铭心耸耸肩回房休息。
摊开书本,才了觉欠了一本字典。
她想到故园的图书馆去找,问清了在地库,便走下楼去。
地库因精心设计,一排天窗,照得室内十分明亮。
桃木长桌,四面墙壁都是书架子,真皮椅子,在这里读书真可以消磨竟日。
既然来了,看看有无她要的参考书也好。
坐到电脑前,她查起目录来。
这私人图书馆经过专人编辑,井井有条,片刻铭心已找到她要的书本。
可惜元华元声元心都对这些藏书不感兴趣。
另一头有落地长窗可通往花园。
近窗处另有一张桌子,上边摊开一本印象派画册,另有半杯矿泉水。
咦,谁在这里?
铭心不敢造次,不想骚扰别人,悄悄自长窗离去。
下午三时,元声与元心不再出现。
铭心去发掘新的可能。
她去敲元华的房门。
“谁?”
大小姐起来了。
“夏铭心。”
她拉开房门,“是你,有什么事?”
“可以进来说几句话吗?”
“我告诉过你我不上课。”
铭心说:“我无所谓。”
“真的?”
“已经尽了力拉夫,失败,也不能怪责自己。”
元华想一想,“进来。”
大小姐寝室之内原来包括一个小型会客室。
“这是家母从前住的地方。”
啊,怪不得比元心的寝室考究得多。
沙发上堆着十多件晚装,花团锦簇,有轻纱有缎子,有亮片有流苏,看样子大小姐晚上又要出去,正在挑选跳舞裙子。
他们一家都喜欢跳舞。
元华问:“你说,穿哪一件好?”
铭心看一看那叠彩色缤纷的礼服,据实锐:“我对这个一无所知,不过,你脸容清秀,皮肤白哲,穿件简单的小黑裙,抹多点胭脂,也就艳压全场。”加上家势,应无往不利。
元华怔住,“真的?”
铭心点点头。
她站起来,老话一句:“有空来上课。”
图书室变成她的天地,铭心时时惋惜自己不懂任何一种乐器,否则当可自娱,排解寂寥,其乐无穷,她坐到贵妃榻上读书,耳畔忽然又听到微丝似乐声。
正当凝神,它又停止了。
铭心放下书,走出房间四处探索,两边都没有人,那么,一定是楼上。
二楼只有大小姐在更衣,莫非是三楼。
那是私家地方,闲人不方便上楼,铭心索性走到大门以外,抬头张望。
的确有三楼,那处该是阁楼,尖顶,有两扇圆窗,一个守望台式的露台,铭心可以看到挂着喂蜂鸟的蜜水瓶。
谁,谁住在那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需要锁门。
夏铭心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
罢低下头,有人叫她。
“看甚么?”
元声回来了,笑咪咪看着她。
白衣白裤,长发披肩的他晒过太阳,一脸闪烁的金棕,铭心在心里喝声采:真正英俊。
他又说:“心里一直想着你,所以不愿在外留连。”
铭心哑然失笑。
“中尉,你不相信我?”
“是,”铭心说:“一字也不信,不过,听在耳中,的确受用。”
元声只得笑了,陪铭心回转屋内。
有一个年轻男子听到脚步声自小会客室里走出来嚅嚅地探望。
元声见到他,随口问:“等元华还是等元心。”
那年轻人吃惊,“我等的是王碧燕。”
元声没好气,“这是卓家,王家在怡情路,你完全弄错了。”
天下竟有那么好笑的事:走错路,进错屋,等错人。
元声忍不住说:“你没有更好的事可做,你不觉得浪费时间?”
那年轻人怆惶逃出门去。
卓元声与夏铭心笑弯了腰。
避家经过,忍不住问:“甚么事那么好笑?自从夏小姐来了之后,一屋欢笑声。”
元声说:“讲得真好。”
铭心看着元声,“来,我同你分析京沪粤方言的奥妙:同样一个虾字,读音就完全不同。”
元声看着她,温柔地说:“你是一只孜孜不倦的可爱小堡蜂。”
“你不爱听,算了。”
元声说:“时间也要用来嗅嗅玫瑰花香。”
这时,元华下来了。
她穿一件黑色细带短裙,围一件排穗彩色大丝绒围巾,十分漂亮。”
她诧异地问:“接我的人呢?”
元声有意同她开玩笑,“等得实在累了,走啦。”
谁知元华听不得这句笑话,脸色突然苍白,两手掩住胸口。”
幸亏元心在她身后出现,“姐姐,陈惠麟的车子来了。”
她才瞪了元声一眼,匆匆启门出去。
这是一个毫无自信的女子。
只听得元声问:“元华为何紧张?”
“好像是因陈惠麟的缘故吧。”
“她还同陈在起?”
“彷佛已经解释过了。”
“在杜薇薇家过夜,清晨才离去的照片都被记者拍摄下来刊登在娱乐杂志上,还能解释?”
元心坐在楼梯上,双手托腮,也大惑不解。
元声说:“这种人,甩掉算了。”
“她不舍得。”
元声顿足。
铭心见他们兄妹谈私事,识趣地避开。
近年社会上多了一批小生意人溺爱的千金小姐,自小送到最好名校读至大学毕业,学识修养一等一,可是并不做事,专等嫁人,可惜她们的理想对象都比较喜欢追求女明星。
你看,金钱亦并非万能。
铭心一直在房内看书。
天刚黑透,卓元华就回来了。
开头,铭心并不知道那是她,先听得外边一声巨响,她愕然,连忙放下书走到露台去查探。
只见车房门被一辆跑车撞得凹进一个大洞,元华下了车像疯子似尖叫不已。
庸人纷纷奔出看个究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夏铭心觉得不能袖手旁观,也跑下楼去。
只见卓元华大吵大闹,分明是受了刺激,又喝多了酒,可幸没有受伤,正手舞足蹈。
她的衣裳褪下,铭心连忙月兑去身上外套,罩在她肩膀上,扶她到一边坐下。
元华号啕痛哭起来,软倒在地。
她的男伴呆若木鸡,缓缓自车上走下来,他仿佛受了皮外伤,膝头有血沁出。
说时迟那时快,元声扑了出来揪住这个倒楣的人,吆喝着说:“你把元华怎么了,你说,你说!”
现场乱成一片,不知怎地,铭心在百忙中抬头向阁楼看去,那里,的确亮着灯,可见真有人住。
元心跑出来搂住姐姐,元华仍然哭泣不已。
铭心上前劝说:“先叫司机把这位陈先生送出去看医生,他受了伤。”
元声额上青筋毕露,“你休想走,你非把事情交待了再说。”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有把镇定沉着的声音传来:“这种人,与他多说干甚么,老钟,把他送出去,以后不准再进卓家。”
铭心立刻抬起头,只见一个高瘦修长的人影柱着拐杖站在大门处,背着光,看不清楚面孔。
他接着说:“元心,把元华扶上楼去休息,元声,不要生事,各人还不回返屋内?明天一早才收拾残局未迟。”
几句简单指令,已经把混乱的场面控制下来。
铭心暗暗佩服。
谁,是谁?
只见元声乖乖放开那陈惠麟,那人如逢大赦,一拐一拐地上车离去。
另一方面,元心把大哭大叫的姐姐带到楼上安抚。
接着,佣人熄了路灯。
而且,那神秘人也忽然失去影迹。
第三章
刹时间一切恢复静寂,像是甚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过,撞毁的跑车仍然卡在车门上,证明刚才的骚乱的确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