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换衣服,化妆,梳头。寿林第一次坐在床沿看着我做这些事,好像我们已经成为夫妻。
他一边闲闲地道:“你倒说说看,姚晶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寂寞的女人。”
“谁相信!”寿林讪笑,“生命中那么多男人,那么浓的戏剧性,那么七彩缤纷。”
“不不,其实她是套黑白片。”
“佐子,你真是怪,对事物总有与众不同的一套看法。”
“但那是事实。”
“每个人都认为他看到的是事实。”寿林笑。
我不再与他分辩。
我换了一件旗袍又一件旗袍,不知怎么,老是拿不定主意。
也许是因为寿林全不介意,非常享受的样子,他索性躺在床上,吃巧克力看报纸。
巧克力屑全撒在被褥上,一翻身,又被他压在衬衫上,被体温融化,一点一点棕色,邋遢得诙谐。
结了婚就是这样子的人,不能计较,还是早些熟悉得好。
案母终于来了电话来催。
我才匆匆穿袜子鞋子。
寿林打个呵欠放下报纸,老夫老妻格,我拉他起床。
我们叫车子赶去。以后,以后会有许多类似的应酬及宴会得双双出席,我们要尽力装扮成一对壁人模样,无论在打扮以及气质方面都要衬到绝顶,好使观者悦目。
难怪人家说夫妻的相貌会得越来越相似。
寿林在车内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们俩算是经过了一番患难的。
跋到现场,父母满面笑容地责备我们几句,问我们为什么迟到。
杨伯伯说:“来,快看烟花。”
只看见贵宾厅的落地玻璃窗外突然爆出一阵七彩的雨,如滴滴金丝爆炸起来,形成庞大的一朵伞形的花,向我们迎面扑过来,几乎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它的璀璨。
这朵烟雨包含了孔雀蓝、艳红、鲜黄、银、金,以及电光紫好几种耀眼的色彩,使人眼睛都睁不开来。
然而只一刹间,金属粉便纷纷坠落,如星尘般,洒往海面,化为乌有。
天空归于黑暗寂静。
我等了数秒钟,“咦,还有呢?”忍不住问。
杨伯母笑说:“就这么多,没有啦。”
“什么?才数秒钟就完了?”
“自然,放完了当然就没了。”
“怎么一片漆黑?”
“烟花放完,当然一片黑暗。”
“但是,但是刚才明明气象万千,美得令人窒息。”
“烟花就是那样子的,傻子。”
我打一个寒颤,我应该比谁都明白。
“——来来来,各位起筷,这只冷盘还不错,醺蹄更是一流的,各位不要客气——”
我是早该知道的。
她比烟花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