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才十九岁,不打算立刻结婚生子,大家在一起走,不一定要结局。”
“你这样洒月兑?”兰思偷偷看我一眼。
“我到站了,再见。”
我下了车。
无论如何,我不会对一个人爱在街上梳头的男人发生兴趣,我还没绝望到那种地步。
张国亮对我冷淡,我也不是不知道。
事实上国亮另外有女朋友。
她是一个高大、俊逸、能干的事业女性,我见过她,每次见到她,我心中都像袋着一块铅般,但是我也忍不住想赞美她。
我只是一个中学生,乳具未干,什么也不懂,她是哈佛大学工商管理系出来的人材,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无限的魅力。
柄亮重视她胜于我,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我对这段感情并不抱希望。
可幸我们家与国亮是世交,我接近他比较方便,也不露痕迹。
柄亮比我大八岁。呵八年是悠阔的距离,他已是一个见习医生,年青有为。我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从我的言语、姿态上,他知道我钟情于他,但是他从不露出感情,一直待我以礼,像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
即使我们约会,也是听音乐看电影,他替我穿外套拉椅子,但不与我太接近,不予我有误会的机会。
事实上我认识国亮,却又不认识他。
一年一度学生会搅的舞会又来临了,我理想的舞伴是国亮,但是我不便开口邀请他,我怕他拒绝我。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很可能找不到舞伴而不去这个舞会。
兰思说:“约牛皮糖好了,近水楼台。”
“我情愿一个人去。”我冷冷的说。
“小咪,现在都不流行除却巫山不是书了,很伤身体的,像你与张国亮,弄到最后,不知道是因为爱他才想得到他呢,抑或得不到才更想得到他,谈恋爱应该是甜蜜愉快的,你何必自虐?我最不能了解这种痛苦的快感,小咪,你应该有点自制力。”
“理论上,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你的要努力去实践你的理论呀。”
“我会尝试。”
“尝试是不够的,你要鼓起勇气去约张国亮!约不到他,便找别的男伴,明白吗?为他而在家坐一晚上,他又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感激你。”
我点点头。
“我们都希望你那天玩得高高兴兴。”
“我明白。”我说。
“小咪,青春的时间很短,如果你坚持要不愉快的渡过这些宝贵的日子,我不能帮你。”
我温和的说:“多谢教训。”
她调皮的答:“不客气。”
我鼓起勇气约张国亮,在他写字楼里,我结结巴巴说出我的愿望。
他很诧异,他说:“小咪,我良久没到那种地方去了,那些孩子们的聚会,我会觉得不自在,小咪,改天我请你到好地方去吃饭,这次我不能陪你。”
我点点头,虽是意料中事,心中也凉了半截,如果他对我有感情,一定会勉为其难的陪着我。
“生气?”他笑问。
“没有。”我说。
我只是觉得兴趣索然,并不想去那个舞会,但想起兰思的话,又决定去泪一个晚上。
我没有约牛皮糖,约了斑上另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他惊喜交集的来接我,我心不在焉的跟着地,跳了几支锋便想走。
是牛皮糖拉住我的。
他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们集体跳‘接龙’,不放你走。”他那稚气的冲劲使我留下来。
我并不快乐,倒比想像中过得热闹。
十九岁便尽享寂寞的滋味,太不公平。
那次之后,我与牛皮糖略为熟络。他有他的优点:为人热心,读书用功,我对他的要求不应太高,张国亮十九岁的时候,比老牛更可笑,比较往往是最残酷的。
兰思说:“你难道不认识其他的男孩子?”
我说:“我们的生活范围很窄,不是同学,就是同事,若果不能在这两者之中挑到对象,感情生活便会蹉跎下来。”
“你还有四年大学,是不是?”
“你还有四年大学,是不是?”
“嗯。”我说:“希望这四年好景,我一点也没有意思做孤单的女强人,虽然她们也得到报酬代价,但我不要那种荣誉。”
“啊,酸葡萄,”兰思笑,“你想做女强人就做得了?”
我有信心的说:“想就做得了,你想想,一班女孩子,年龄、智力、背景、学识都差不多,只要有兴趣──这完全是意志力的问题:有志老事竟成,机会好的最多早三五年上岸,迟来的也并不是没机会。”
“你喜欢有个幸福的家庭?”
“是,”我说:“能干而体贴的丈夫,听话的孩子……”
“男人不一定爱你一辈子。”兰思说。
“不要紧,他不爱我,我再打别的主意不迟,这年头少有一辈子的事。”
“且顾眼下,考了大学试再说吧。”兰思说。
就在大学试举行的前两个星期,温习进行得如火如荼,国亮宣布订婚,对象并不是他那位出色的女朋友,而是电视台的一个小女演员,连英文都不懂,高中也没读好。?
我至为震惊,心神俱毁,完全失去自我的价值观念。
我跟兰思说:“那女子甚至不漂亮,她什么也没有:内在外在,什么也没有,可是他选中她!”
兰思笑道:“碧姬色铎说的:男人的趣味是这么坏。”
我落下泪来。
“小咪,你当心你的入学试,进不了港大,外国的学费高是一件事,到外国去受四年苦,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想清楚。”
我只觉得有天塌的感觉,忽然之间无心向学,什么都不在乎了。
考试期间,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试卷上写了些什么。
牛皮糖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劝我:“小咪,你这样做未免太不值得,自己的前途要紧,有青山,就有柴烧。”
我说:“别烦我,滚开。”
就这样,我落了第。
而兰恩与老牛倒考上了。
我不是不知道这事情不妙,这年头没有一张大学文凭什么地方都不用去,不入港大,也得到别处去泪四年,冒着五千镑一年的学费,父亲把我送到伦敦。
在伦敦,渐渐忘了张国亮,与兰思友爱地通信,暑假回来,与她通宵谈心,这四年我过得很愉快。
毕业后本想不回来,经父母劝了又劝,才回到本土谋一官半职的,回来后踏进国际航空公司去办事,一抬头便见到一张熟面孔。
“牛皮糖。”我忍不住喊他。
“小咪,”他惊喜。
我笑若打量他,他可登样起来了,西装笔挺,梳着目前最流行的短发,我问:“小梳子呢?还随时随地梳头不?”
他挺不好意思,“嗳,小咪,别提这些臭事,喂,吃饭去。”
“我约了人。”
“推掉推掉!”他还是老样子,“谁敢与我争锋?咱们有十年交情。”
他赢了。
吃饭的时间,他告诉我,现时在那间航空公司任职,职位虽不算理想,却有前途,他目前并没女朋友,大学四年,同学虽多,却成了兄弟姊妹,缺乏男女之间的那一点火花……说了很多。
问起我的生活,我答了几句。
牛皮糖的一股冲劲有增无减,活泼乐观强健的态度使我愉快。
他问:“你没有男朋友?”
“约会总有的。”我说:“你知道我,一向懒散,念大学不外是因为非念不可,现在连做煮饭阿妈都得有文凭,如此而已,借着留学的荫头,好好的游足四年欧洲,花了父亲一憧洋房的价钱,我老爹说,他不打算再给我嫁妆,嫁妆就是欧洲见闻录,哈哈哈。”我干笑数声。
“找到工作没有?”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