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波微笑说:“我一直不舍得买。”
“我们的眼光还不错吧。”
“好极了。”
慎满笑着对女友说:“姐姐易相处,她常说的三个字是‘好极了’。”
可是胡星德没有回答,只有赔笑,她的面部肌肉有点僵硬,神色略见慌张。
可是李慎满并没有注意到。
一切都落在桂波限内。
是她了,还有谁。
不过桂波当年看到的面孔是扭曲的、苍白的,充满苦楚与绝望,与今日明艳照人的她有天渊之别。
“姐姐,我帮你准备晚餐。”
“不用,我胸有成竹。”
别波为他俩添咖啡,切水果。
稍后,门铃响了,救星届到,果然是陆榕基。
他最活泼,立刻自我介绍,并且将带来的香槟冰镇,桂波松一口气。
他悄悄对女友说:“少了我还真不行。”
别波只得说:“言之有理。”
晚餐三菜一汤,两个男生吃得非常起劲,各添三碗饭,两个女生胄口却欠佳。
小陆说:“带女友出去兜兜风。”
慎满笑:“我也这么想。”
别波说:“别太晚,早些回来。”
他俩出去了,小陆帮桂波收拾。
他开门见山道:“你有心事。”
别彼收致了假笑、静静坐下。─
“可以告诉我吗,我愿分担你的忧虑。”
“榕基,我见过那女子。”
“谁?你指胡星德?”
“正是她。”
“她好像不爱说话。”
“因为她也认出了我。”
小升模不着头脑,“你俩曾是情敌?”
“去你的!”
小陆赔笑。
别波斟了一杯茶,似自言自语,“是三年,不,四年前的事了。”
小隆说:“那时我还不认识你。”
“是,我还在伦敦查宁十字医院做见习医生。”
别波陷入沉思之中。
她当时在急症室做实习,她一直觉得那处是人间炼狱,染满血污,开头晚晚失眠,半年后渐渐麻木。
一日,救护车驶达,一个病人被十万火急推进来。
医务人员迅速开始工作。
病人是华裔年轻女子,已经奄奄一息。
急救人员说:“她遭受毒打,伤及胎儿流产,情况危殆。”
别波为之发指。
病人流血不止,肋骨折断,脑部受到震荡,真是凶多吉少。
整组人员努力抢救,做了紧急手术,输血,她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躺在隔离病房的她面如金纸,毫无生气。
“叫什么名字?”
“致电报警的邻居说她姓胡,是名学生。”
因是同胞,桂波特别留神。
到了深夜,姓胡的女子情况恶化。
别披怆进急症室,握住病人的手,每她耳畔用诚恳坚定的声音说:“胡小姐,你给我听着,振作一点,父母对你有期望,朋友知道会心痛,为着爱你的人,你必需痊愈。”
病人昏迷中似震动一下。
“为着恨你的人,你更应生活得比从前好。”
别波紧紧握着她双手。
“我是你的医生李桂波,我也是华人,胡小姐,你一定要打胜这场仗,无论如何得苏醒过来。”
别波声音已经哽咽。
病人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三天。
每日挂波都进去同她说话。
同事们劝这名见习医生:“别太上心,否则精神很快崩溃,急症室内太多残酷事故,只能客观待之。”
别波颔首。
可是她由衷同情这名不幸女子。
在医院那么久,竟无人来探望过她。
最后有人来了,却是一位英藉老太太。
“钟斯太太,你是胡女士的邻居。”
“是,她对我很好,时时替我到超级市场买菜,是个可爱的女孩,可惜遇人不淑。”
“殴打她的是熟人?”
“是她同居男友,对她很坏,每日吵骂不停,天天问她要钱。”
“他匿藏何处?”
“已畏罪潜逃。”
“警方没有抓到他?”
“听说已逃近东南亚,正缉捕他。”
大家沉默了。
稍后那老太太喃喃说:“可怜的女孩。”
她苏醒了。
体重下降到九十磅左右,皮包骨,需看护扶着走动。
别波却觉得安慰,总算又救回一条人命。
“我叫李桂波,是你的医生。”
“李医生是我救命恩人。”
“真正能救你的,是你自己。”
“你放心,李医生,我等于再世为人,我不会自暴自弃。”
“这才是医生最希望听到的话。”
她长长叹口气,“生命中充满荆棘。”
别波劝她:“忘记过去,努力将来。”
她却感喟,“我愿意忘记,世人却不会忘记我的过去,我的疮疤,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别担心,世上好人多过坏人。”
“我不希企有人原谅我,只希望有人接受我。”
“你根本没做错事,你只是不幸,别理会那些故意挑剔你品格的刻薄人,爱你的人只会更加痛惜你。”
“医生,谢谢你的鼓励,我永志不忘。”
饼几日,她出院了。
“胡小姐,祝你前程似锦。”
她颔首,紧紧握着桂波的手。
回到办公室,同事杯赛医生说:“能够那样爱惜病人,真是难得。”
别波笑笑不语。
“换了是你亲人,你不会那样体谅吧。”
别波抬起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一般人对于女性的不幸,总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一切都是她自己讨回来的,可是这样?”
“林赛你身为女子,怎么说这种话。”
林赛叹口气,“年前我也有再婚机会,可是男友家千般作梗,百般为难,终于告吹,不过因为我带看一个孩子。”
“那是因为他爱你不够,不关你事。”
“可能是。”林赛低下头。
别波说:“我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不幸遭遇歧视他。”
林赛医生笑诅:“这好似一个诺言。”
“正是。”
别波终于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小陆听得睁大双眼。
他问:“之后,你们可有再见面?”
“没有,一年后,我便移居到纽约来就职。”
“对,同时认识了我。”
“没想到,她会成为我弟弟的女友。”
“好像已是未婚妻了。”小陆提醒她。
“是,而且,她假装不认得我。”
“也许,她”时不知如何反应。”
别波叹口气。
“也真是一名奇女子,看上去亮丽动人,充满信心,一点不像个受过伤的人。”
别波颇觉安慰,“我的碓是一名神医。”
“可能,她已把往事埋葬。”
“慎满可知她往事?”
陆榕基忽然严肃起来,“桂波,虽然是你至爱兄弟,我还是照样劝你别管闲事。”
“可是──”
“我知道你为他好,可是你一加插意见,势必造成他反感。”
别波诤下来,男友说得对。
“弟兄姐妹始终要各自组织家庭,各自为政,以配偶子女为重。”
“可是这胡星德心中有芥蒂,一定会叫慎满疏远我。”
“是又怎么样,反正你俩”年也不见一次。”
“可是我总希望一家人融洽相处。”
“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别波用手托着头,“我有种感觉,我会失去我弟弟。”
就在此际,电话铃响起来。
别波已觉得不妥。
“姐姐?我有话说。”
“回来说呀。”
“姐姐,我考虑过了,住你家不方便,我们决定住酒店。”果然,来了。
一切在意料之中。
慎满已叫人唆摆。
别波十分失望,有人知恩不报,反转来咬一口。
她的语气忽然冷淡,“随便你们,不过,明天给我一个电话,我有话说。”
“一定。”他挂断线。
陆榕基都听见了。
别波说:“看样子,她打算瞒他一辈子。”
小陆看着女友,“你不够客观,那是她的过去,她可以坦白,可以不提,都是她的选择。”
“我怕弟弟吃亏。”
“喂喂喂,慎满早已超过廿一岁,不劳操心。”
本来期望一次最愉快的聚会,没想到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