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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海枯石烂 第14页

作者:亦舒

一定会娶她,但还不是时候。

她搬离了周家替她租的公寓,自立门户。

阿利让她成立一个独立部门,设计个人作品,招牌叫杏子坞。

开始有外国杂志要访问庄杏友。

“庄小姐,杏子坞的坞是什么意思?”

“小小的。低洼的花床。”

“啊,多么美妙,那处种杏花吗?”

“不错,杏子是我名字。”

“你喜欢杏花?”

“中文裹杏与幸同音,杏友,则是幸运之友。”

“你觉得自己幸运吗?”

杏友双目中忽然闪过极其寂寞的押色。阿利看在眼里,暗暗诧异。

只听得她说:“是,我极其幸运。”但不似由衷之言。

“运气在你的行业裹可占重要位贵?”

“在任何环境里,运气都非常重要,你需十分勤力,做得十分好,还有十分幸运。”

“庄小姐,听说你快与罗夫先生结婚。”

杏友忽然笑了,在阿利眼中如一朵花蕾绽开那般娇美,他想听她如何回答。

杏友却道:“我尚未决定什么时候求婚。”

记者也笑,“告诉我们,华裔女打天下的苦与乐。”

“哗,你可有六个钟头?”

“有。”

约瑟罗夫劝说:“你这样宠她不是好事。”

阿利只是微笑。

“女人宠不得。”

“叔父好似相当了解女性。”

“捽,她羽翼既成,一飞冲天,你留不住她。”

阿利沉默。

“你还不明白?”

“我了解杏子,她尚未准备好。”

约瑟罗夫扬扬手,“你一向精明,阿利,这次可别走宝。”

阿利低下头,略觉无奈,平白添了心事。

“你表妹初夏出嫁。”

他抬起头,“恭喜叔父。”

“请杏子代为设计一袭礼服,记住,需庄严秀丽,不得低胸露背。”

阿利大笑,“一定可以做到。”

知道后杏友大感意外。

“结婚礼服?我不会那个。”

“叔父点名要你帮忙。”

“那么,让我儿见你表妹罗萨琳。”

罗萨琳身段娇小,皮屑白哲,一头大雾发,长得似拉斐尔前派画中女主角。

她诚意拜托:“尚有两位伴娘。”

杏友点点头。

“全交给你了。”

“我画几个样子给你挑。”

“不,杏子,一件足够,我信任你。”

杏友十分感动,这一家人就是这点可爱。

她在工余四出选料子,样子心中早已经有了,她曾同自已说过,结婚礼服一定会亲手设计。

既然自己一生都不会用得着,那么,就让给可爱的罗萨琳吧。

杏友找到一匹象牙色英国诺丁咸制的真丝,有十多年历史,可是抖出来依然闪闪生光。

她先用白布制成样子给罗萨琳试穿。

整件礼服并无突出之处,可是船形领口上有巧妙花瓣装饰,使得新娘子的面孔就似花蕾,无比娇俏。

罗萨琳看到镜子哗一声,忍不住哭起来。

杏友吓一跳,“不喜欢?”

她紧紧拥抱杏友,“谢谢你,杏子,谢谢你。”

她美得似小仙子。

“头纱用什么式样?”

“叫令尊送一顶小小钻冠给你。”

说完,杏友吐吐舌头。

谁知约瑟罗夫进来看见女儿,泪盈于睫,“好,好。”一口应允。

可是阿利罗夫才是最高兴的一个:杏子竟与他家人相处得这么好。

罗萨琳问:“杏子,你爸也疼爱你吧。”

“是,他虽然清贫,可是深爱我,可是,他已不在人世。”

“可怜的杏子。”

杏友无奈地微笑。

阿利过来,轻轻握住杏友的手,杏友抬起头来看看他,不说话。

礼服制成那日,刚巧有一本着名家居生活杂志来访问,记者看到了,站在那里发猷,一定要拍照,杏友问过罗萨琳,她说没问题,杏友又征求约瑟及阿利同意。

安妮在一旁说:“庄小姐做事如此细心,我们真学不到。”

大家都决定让礼服出一阵子锋头。

记者问:“全部手制?”

“是。”

“多少工人,用了几多时间?”

“我一个人,约两个星期时间,遂针做。”

“真是一件最美丽的新娘礼服。”

“新娘比衣服还要漂亮。”

“你可打算接受订单?”

杏友笑,“不不不,这是为一个好朋友所做,只此一件,下不为例。”

“多可惜。”

束腰大裙子上没有一块亮片或是一粒珠子,也无花边蕾斯,罗萨琳穿上它,就是像图画中人。

犹太式婚礼仪式只比中国人略为简单,已经入乡随俗,可是仍叫杏友大开眼界。

婚礼上有室乐团演奏音乐,并且有歌手唱情歌助兴。

杏友穿看淡灰紫色套装,十分低调,心情还算不错,坐着喝香槟。

阿利形影不离,“一会儿我教你跳婚礼庆典之舞。”

“好呀。”

就在这个时候,歌手忽然改口,轻轻地,充满柔情蜜意地唱:“我爱你直至蓝鸟不再唱歌,我爱你直至十二个永不,那是好长的一段时间……”

杏友发猷。

饼一会儿她自言自语地说:“谎言。”

阿利莫名其妙,“什么?”

“没事。”

婚礼到最后进入高潮,新郎与新娘踏碎了包在布块里的玻璃杯,然后大家手拉手一起跳舞。

杏友喝得酪町。

回程里她一动不动睡着。

阿利把车停在她家附近,在驾驶位上陪她纯着。

天渐渐亮了。

杏友睁开双眼,“忆,头痛。”

阿利也醒来,微笑,“早。”

“昨夜我们在车上度过?”杏友惊问。

“别告诉任何人,请照顾我的名誉。”

杏友看着他深情的眼睛,“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他自口袋里取出一只天蓝色盒子,“那么,请接受这件礼物。”

“我─”杏友按着太阳穴。

“是叔父感谢你为他爱女缝制嫁衣。”

杏友松了口气。

打开小盒一看,是一对心型钻石耳环。

“呵,真漂亮。”

她立刻照着汽车倒后镜戴上,“我永不除下。”

“杏子,下个月我陪你去欧洲开拓市场。”

杏友摇摇头,“欧人刚月复自用,对外人成见深,门户观念太重。不易为。”

“一定得设法把那围墙打一个洞。”

“我不会抱太大希塑。”

“尽避尝试一下,至少也让人家知道你是谁。”

杏友微笑,“你是决意棒红我。”

“凭你自己本事,杏子,各行各业,没有谁捧出过谁,均靠实力。”

“是,先生。”

杏子坞在游客区设有小小一家门市店面,杏友不常去,平日交安妮打理,那日,特地把罗萨琳的礼服带回店去密封装盒子,遇到不速之客。

那是两位年轻华裔妇女。

站在玻璃橱窗外,猷凯地看杏友折好婚纱。

片刻,她们推开玻璃门进店。

安妮连忙上前招呼。

杏友看清楚两位小姐都廿多岁模样,衣着考究,分明是环境富裕的游客。

进门来都是客人,杏友放下手上工夫。

只见其中一位像着魔般指看婚纱说:“我在家居及花园集志上见过这件礼服,原来它在这里。”

安妮头一个笑出来。

“我愿意买下它。”

安妮解释:“这是非卖品,再说,它已经有人穿过。”

可是那标致的女郎恳求:“请让我试穿一下。”

她的同伴有点不好意思,“她下个月结婚,找不到礼服。”

呵。

女人同情女人。

杏友问:“有无到欧洲几家名店去看过样子?”

准新娘懊恼,“不是太平凡,就是太新颖,况且,我不喜欢暴露。”

另一位问:“这件礼服由谁设计?”

杏友答:“我。”

“对,你姓张。”

“不,小姓庄。”

“庄小姐,我们姓王,这位下月出嫁的女士是我表妹。”

“庄小姐,求你帮我设计一件。”

杏友笑,“对不起,我不做婚纱。”

“这件呢?”

“这件特别为好友缝制。”

“她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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