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轻轻起舞。
思艺觉得她距离淑女标准越来越远。
刘文相说:“待你满了十八岁,他们会为你介绍男伴。”
思艺不出声。
“你这样不听话,他们会给你配一个傻子,以平衡你的生活。”
思艺用手掩耳。
“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现今世上已没有恋爱这回事,人们也不会见异思迁,更没有人闹离婚,故此天下太平,人人致力工作。”
思艺黯然,“这一点倒好似真的为女性设想。”
“吃亏的不一定是女性。”
“光是这个问题,就可以争论到天亮。”
刘文相身边的传呼机响起来。、
“啊,组长想见你。”
思艺一怔。
她又一次跟着刘文相走。
在一间办公室内,思艺见到了组长。
她是一名中年女子,体态潇洒,笑容可掬,作为一个组织的领导人,自然有股魅力,使人乐意亲近。
“文相,思艺乐意加人我们没有?”
“还没有决定。”
“啧啧啧,你游说无效,扣三十分。”
思艺笑起来。
“思艺,为何迟疑?”
“舍不得妈妈。”
组长点头,“算得是个好孩子。”
“而且,”思艺照实说:“跟著你们,将终身流离浪荡,有家归不得,不会快乐。”
组长笑了,“的确聪明,知道世上并无两全其美之事。”
思艺忽然问:“什么时候了?”
整座大厦内都没有钟,也没有窗户,没有人需要知道时间。
“凌晨三点。”
思艺叹口气。
“已经想家了?”
思艺点点头。
组长说:“思艺,我对你失望。”
思艺不出声。
“我们不会勉强你,文柏,天亮之前途思艺回去。”
“是,组长。”
“很遗憾我们未能说服你。”
“组长,今日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天。”
组长笑了,“在你们的世界里,没有甚么是难忘的,不久,一定全盘忘记。”刘文相陪着思艺离开办公室。
思艺气馁,一直低著头。
“来,送你回家吧。”
思艺依依不舍,“可否时时来探访你们。”
刘文相坦白:“当然不可以,我们的大门不会为非会员打开。”
思艺失望。
在门口,他们遇见与深蓝对奕的嘉瑶。
思艺意外,“嘉瑶,你回家?”
嘉瑶点点头。
“咦,”思艺好奇,“你仍与家人共住?”
“父母及四兄弟姐妹一起住。”
“你从来未做过脑部矫正手术?”
嘉瑶慧黠地笑著摇头。
“为什么?”
嘉瑶答:“我扮得同他们一样。”
思艺冲口而出:“那多么矛盾痛苦!”
嘉瑶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思艺沉吟。
这时,刘文相把车子驶过来,思艺上车。
他同她说:“你想清楚了之后,到市中心和平咖啡座去,穿上红外套,我自然会出来见你。”
思艺大胆问:“不为公事,也可以见面吗?”
“那太危险了。”
“我明白。”
到了家附近,天已蒙亮,他让她下车,“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他们拥抱一下分开,思艺步行至家门。
母亲在等她,“思艺,你终于回来了。”
“妈妈,假如我离家出走,你可会想念我?”
母亲的声音颤抖,“我余生都不会再快乐。”
“我也是。”
第二天,区老师联络彭太太。
“为着万全计,手术之前,再替思艺做一次测试。”
思艺同自己说:要是你真的如他们所说那般顽劣,你一定可以成功瞒过他们。
思艺换上水彩颜色衣裙,脸上挂著甜美笑容,斯斯文文跟在母亲身后。
笔试之后,接着是面试。
她不时取出小镜子补口红,经过玻璃,不忘整理头发,又问接待处女职员那枚漂亮的宝石戒子在什么地方购买。
区老师一一看在眼内,十分纳罕。
看过测试成绩,区老师沉吟。
彭太太焦急地问:“有什么问题?”
“看情形药物终于发挥作用。”
“呵,是否可以免做手术?”
“还需观察一段时期。”
这时,思艺忽然尖叫:“蟑螂,蟑螂。”
她躲到椅子后边,那只可厌的昆虫偏偏朝她扑去,她吓得痛哭起来。
区老师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建议手术押后。”
“那么,思艺是否可以复课?”
“明天一早来上课吧。”
第二天,上烹饪课的时候,思艺花了许多时间研究怎样装饰碟子,絮絮不休与同学争论,继而面红耳热,连老师都笑说:“思艺,别太琐碎。”
小息她在课室梳头,左顾右盼,又去偷看同学分数,这一切举止,自然全落在区老师眼中。
彭思艺完全及格,她已是不折不扣的小女生。
思艺又打小报告:“老师,陈素英的作文是她哥哥代作,还有,谭群娣不穿内衣上课。”
区老师只得板起脸,“我自有分数。”
区老师同校医说:“彭思艺同学大有进展,从前的坏脾性全部改过来,也许,应该减轻用药份量。”
校警说:“好,我会照做。”
思艺最喜欢的颜色由黑白灰变为淡黄及浅红,整日打扮得像一筒冰淇淋似,志愿是做小学教师,再也不提地质学、写作这些事。
亲友全部放心了。
彭思艺的手术时间无限期推迟,现在她每次测验成绩都叫校方满意,她是乙级学生,不过不失。
人人都知道彭思艺想的是什么。
她时时公开发表伟请:“男人不是应该照顾女人及小孩吗,为什么女人要自资买房子住?男人没有能力结什么婚,女子婚后如不能享福那还不如不结婚.…:”彭思艺终於成为一个淑女。
彭太太眉开眼笑,“多年心事终于放下,思艺如月兑胎换骨,现在人见人爱。”“将来一定是贤妻良母。”
“希望她嫁得好。”
“对,最好不必做家务,有工人服侍,大把时间陪伴父母。”
成功了。
房门一关上,思艺是另一个人,她仍然好学,喜欢钻研新知识,关读至深夜。她为自己的双重性格叹息,但正如嘉瑶说,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她见过做了手术的年轻人,他们简直同弱智差不多。
一年过去了。
他们已经不再为思艺担心。
一日,思艺穿上红色外套,到市中心和平咖啡馆坐下。
她叫了饮料,静静等待。
片刻,有人走过来说:“你好。”
思艺喜悦地抬起头,随即失望—那人并非刘文柏。
那年轻人坐到她对面。
“思艺,你伪装得很成功。”
“嘘,别那么大声。”
“但是可以想像,生活相当痛苦。”
“别说我了,你们近况如何?”
“经过好几次扫荡,幸保不失。”
“你们真勇敢。”
“你准备入会?”
“我还没准备好。”
“真正决心加人我们的时候,再与我们联络。”
年轻人站起来离去。
留下彭思艺一人落寞地独坐。
稻后,她指定的男朋友周海文来接她,她改意噜苏地说:“你忘记买鲜花,我不睬你了。”
周海文笑,“思艺,你真可爱。”
只怕日子久了,连思艺本人都会认为这是可爱的行径。
“你喜欢逛街还是打牌?”
“海文,我们找个地方喝啤酒听音乐。”
“什么,”海文大吃一惊,“女孩子怎可喝酒,警察会抓你。”
思艺无奈地苦笑。
做淑女,自然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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