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下楼。
“明天再来,好不好?”
“好的。”
“几点呢,”他问。
“放了学,四点多的样子。”
“明天我还在大门口等你,好不好?”他问我。
“好的。”
“你家里很有钱吧?”他问。
他问得真奇怪,我看他一眼。
“有司机的车子,”他说:“真了不起。”
我笑了,“有司机,就有钱了吗?许多人赚钱,就喜欢这样享受。”
“我也想这么享受呢。”他说。
“你这个人很奇怪,”我摇摇头,“我不明白你。”
“是吗?”
他与我站在车子前面,老王好奇的看着我。
“你出去了?”他忽然问。
“当然了。”我笞。
“回家?”他又问。
“是的。”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
“我送你出去好不好?坐我的车子。”
“你的车子?”我问;“那么我的车子怎么办?”
“叫司机开回去好了。”
“可以吗?”我笑。
“当然可以,来,看看我的车子。”他说。
我看看他,他那种神情好象很恳求的样子。
我的心一动,我想琴妮也许会喜欢这样的机会吧?
我考虑了很久,有点怕,又有点不敢。
他有点焦急,看着我。
终于我对老王说:“老王,你开空车回去吧。”
他掉了香烟,惊奇的看着我。
“你一个人回去,假如老爷问起,你说我一会儿就来。”
老王又看了汤尼两眼,一声不响的开车走了。
我对汤尼笑,他也笑了。
他拉起我的手,这次我没松开。
他的手并不大,但是很坚强,软软的,握着很舒服。
我笑了,我跳跃过草地。
“许久没这么活泼了!”我笑,“象个孩子。”
“真的是孩子。”他看着我笑。
我心头一松,整天闷在家里,又有什么好处呢?我问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我有感激汤尼,他对我很好。
“在家耽那么久,你闷不闷?”他果然问了,“琴妮开的舞会,我很少看见你的影子。”
“是,她说了我几次,我都没去。”我承认。
“你是那种乖女孩子,是不是?”他笑问。
“是的,我很乖,不过琴妮也不算不乖。”
他又笑了。
“我送你回家去吧。”他告诉我。
“好的,那是你的车子吗?”我问。
“是的。”
“好漂亮的车子,极少学生买得起那样的车子。”
“我不是学生了。”
“但是你又在这里上学。”我说。
“那当然,但是我有职业,是不是?”
“有那么好的车子,女朋友还是逃走了?”
他笑了,“别取笑我。”
“真的。我没取笑你。”
“女孩子是很奇怪的,你知道吗?”他问。
我摇摇头。
他开了车门,“来,坐进来。”
我坐进去了。
他开动了车子,很潇洒的转了一个大圈子,向大路开出去。
“你有父母吗?”我问。
他看我一眼“有谁没有父母的吗?”
“对不起,”我笑,“我觉得你很独立的样子。”
“我不与他们住,我在学校寄宿。”
“他们不理你?”
“不理。”他好象不愿提起。
“你很自由。”我说。
“也许,照你们看来,的确是相当自由的。”
“我也希望我可以赚钱。”我说。
他没有答我,只是把车子开得飞快。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快的车子,真有点不习惯。
一路上我们都没再说话,很静的到了我家门口。
“再见。”
我向他摆摆手。
他向我点了点头。
回到家中,很意外地发觉牌桌已经停了。
爸问我:“看到弟弟了没有?”
“看到了,他叫我明天再去。”我说。
“明天你不必去了,明天让你妈去。”爸说。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弟弟。”
继母也不悦,“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爱华也一样。”
爸忽然发起脾气了,“你少打一天麻将,总也可以吧?”
继母不出声,但是我看得出她心中不开心。
我静静的坐着。明天不能去了。
但是汤尼将会在校园里等我的。
如果我不通知他,岂非变了失约?那不好。
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联络他。
这叫我伤脑筋。而且小弟会等我去看他,叫他失望,实在很残忍。
我发觉我缺少一样叫自由的东西。
我想了很久,觉得可以叫琴妮通知他。至少可以问到他的电话号码。
我拨了电器给琴妮。
“什么事?爱华?”她问。
“你没出去?”我问。
“没有,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闷也闷死了,哎,在听音乐,多听了也没有味道。”她发牢骚。
“琴妮,你知道汤尼的电话?”我问。
她怔了一怔,有一阵沉默。
“为什么?你找他?”她问。
“是的。”
“他很难找得到,根本极少在家里的。”琴妮道。
“我知道。”我说。
“你知道?”她疑惑的问。
“他今天跟我说的。”我解释,“他与我弟弟念同一间寄宿学校,我今天去看我弟弟,便碰见他了。”
“他约你明天见面?”
“是的。”
“而你没有空?”琴妮问。
“我怕是的,我妈不让我去了。”我答。
“你疯了。”她叹口气,“我情愿以三十年命来换这个约会,爱华,你怎么可能这样幸运?”
“幸运?什么幸运?”
“我想他是喜欢你了。”琴妮好象有点妒忌。
“不会的,我不过是偶然遇见他而已。”
“怎么不见我有那么偶然?”她问。
“你看你,说话都不讲道理。”
“我羡慕死了。他瘦了还是胖了?”琴妮问。
“你多久没见他了?”我问。
“半个月。”
“又瘦了一点。”我说。
琴妮叹了一口气。
“琴妮,告诉我怎么样可以找到他?”
“他今天会在夜总会里。”
“啊。”我问:“找得到他吗?”
“可能会的。”琴妮说的。
“琴妮,你那么想见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找他?我已经想尽办法了。他不喜欢我,我再那么做下去,也是枉然。我在想办法要忘了他。”
“行吗?”我问。
“不行。”
“你还是可以去见他的。”我说。
“多见一次,我只有多痛苦一次。”
“琴妮,你说得象真的爱上了他一样。”
“我的确是。”
“你替我告诉他一声好吗?”我问:“明天我不能去了。”
“好的。”她道:“一会儿我哥哥回来,我叫他去找汤尼。”她答应了。
“琴妮?”
“唔?”
“不要这样好不好?”我说:“你还那么小。——汤尼也说你小——何必那么沉闷呢?”
“他说我小?”琴妮问。
“是的,今天他说的。”我告诉她。
“哼。”她苦笑。
“没事了,琴妮,你早点睡吧。”
“好的。”她挂上了电话。
我有点惆怅。我情愿今天遇见汤尼的是她,不是我。
汤尼是个很好的人,我觉得他应该注意一下四周的人,象琴妮,他可以待她好一点。
汤尼说,琴妮说他很坏,我倒没有察觉。
他很正常,也很礼貌,与他在一起是不错的,不过我怀疑是不是值得为他倾倒到那种地步。
爸走过来问我,“小弟情形还好吧?”
“很好,只是有一点发烧,他站在窗前看风景呢。”
“这几天天气可大冷了。”
“是的。”我说。
“老王说你没坐他的车子回来,是不是?”他问。
“我坐了一个朋友的车子。”
“朋友的车子?你有朋友会开车?”
“是,他有辆车子。”我说:“琴妮介绍的,与小弟同校。”
“是男人?”爸问。
“是的。”
“多大年纪?”爸象做调查一样。
“廿岁左右。”我说。
“哦,那经年轻?”他象松了一口气。
“是的。”我说。
爸停了一会儿,然后说:“爱华,我也了解到我对你们的关注太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