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雪儿挑谁?”
盛先生一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喏,挑谁做对象呀。”
盛先生笑了,缓缓坐下来,“那起码还有十年八载光阴呢,也许,雪儿选的,是另外一个人。”
盛太太感慨说:“现在女孩子选择层面可真广,不比我们那一代,来来去去只得表哥,同学,邻居。”
盛先生笑,“我虽穷一点,却是个好丈夫。”
小康在初中二已经替小学生补习赚外快,聪明则在亲戚的厂里做送货帮补学费,盛雪周末到快餐店工作。
一日,聪明到店门接她看电影,那天合该有事,盛雪一直被两名轻佻青年跟出店来,当街调戏。
聪明沉不住气,与二人口角,继而推撞了两下,忽忙间聪明中了一拳,嘴角流血,幸亏这时警察也来了,生事流氓遂窜逃。
盛雪取出手帕掩住聪明嘴角,默默无言。
刹那间她的思潮飞回去八岁那年,想到聪明为了保护她而受校方记过的事,她神色渐渐温柔,把聪明的手按在脸旁不放。
倒是聪明先说:“我没事,你换个店做,怕那些人会再来。”
“你总是帮我。”
聪明笑了,把盛雪前额一络头发拨到她耳后。
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咳嗽一声,原来是小康到了。
他们三人去看了场电影,散场后,谈到学业问题。
小康说:“我已同家人商量过,父母都支持我升大学。”
盛雪说:“你没有问题,七优二良是囊中物,一定有奖学金。”
三人之中,盛雪功课最差,一提到学业,她便头痛。
似她那般成绩,倘若家里小康,倒是不成问题,随时可以到美国找间小大学读个闲科,三年后回来顺理成章在美国银行找个差使。
可是盛雪父亲是个低级公务员,哪里拿得出该笔学费。
聪明看出盛雪心事,“不怕,我在这里陪你读专上学院。”
“去你的乌鸦嘴,看死我考不上大学?”接著盛雪问:“你呢,聪明,你打算怎么做?”
聪明播播头皮,“我?我总得照顾家里,我不会出去。”
盛雪低下头,“多不公平,”她嘀咕:“有些人家里已为他们准备一切,我们却得自己努力。”
聪明劝道:“有志者事竟成,不必羡慕他人,我有一个表哥,家境颇佳,父母希望他读到博士,可是他对读书半点兴趣也无,什么都好,相貌好脾气好品格也不坏,但是老是升不了级。”
盛雪笑,“聪明你家最多怪人。”
小康也说:“我有一个表姐,自幼家境欠佳,可是她工作了十年,得到一笔节蓄,硬是自费留学成功。”
盛雪掩住嘴,“那多辛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盛雪诧异问:“你真相信这回事?”
聪明与小康抢着说:“我信。”
他们三人仍然无话不说,几乎天天见面。
一日聪明与小康在球场见面,参考了功课,说起盛雪,小康忽然说:“要到很最近,我才发觉,原来我自小已经爱上雪儿。”
聪明看着天空,“我一早就知道了,并且希望将来娶她。”
“为什么是她呢?”
聪明说:“是她那份刁钻活泼,明明心情沉闷,可是只要她一笑,马上似金光洒地,我听她说话,从来不倦,愿意伴她到永远。”
小康微笑,“聪明,我将与你公平竞争。”
“你猜她会喜欢谁?”
“她?”小康嗤一声笑出来,“她一片浑沌,心中哪有男女私情。”
“就是这点可爱吧。”
“唔,同八九岁时一样,还不知道是个女孩,言语举止,没有女儿本色。”
聪明抬起头想一想,“不,有时也会露一丝温柔。”
“真可爱,现在的女孩都太精刮太会计算,只有她,吃个草莓冰淇淋就很快活。”
“是呀,从不计较衣服鞋袜什么牌子。”
盛雪其实不见得像他俩形容得那么单纯,只不过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把那个人当作很小很笨,所以父母一辈子不放心子女。
饼了十七岁,盛雪也知道避忌了,手臂不老搭在他们身上,结伴游泳,她会找更衣室,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在帐篷背后月兑下裙子,露出泳衣,就跳下水中。
盛太太同丈夫说:“看样子雪儿会在两人中挑一名,你看好谁?”
“小康。”
“何解?”
“书中自有黄金屋,他那样会读书,将来前途末可限量,雪儿会享福。”
盛太太说:“可是聪明多宠她,她说黑,就是黑,她说白,就是白。”
盛先生笑,“唷,同我对贤妻一样。”
连盛雪自己都觉得十分难以选择。
幸亏都尚在求学,不用即时抉择。
一年后中学毕业试放榜,伍小康以九优一良成绩成为那一年的状元,记者纷纷访问他,盛雪一边笑一边骂:“神经病,考得那么好,都不是人做得到的,以后同他说话,只好当他是半神半人。”他保送剑桥。
聪明也不赖,进大学不成问题,倒是盛雪,无论小康如何同她恶补,不过进了专上学院。
小康起程的时候说:“聪明你替我照顾盛雪。”
接着的几年,事情起了很大变化。
翌年盛先生忽罗急病,健康急转剧下,自发现喉咙有肿瘤到逝世,不过大半年光景。
这件事永久夺去了盛雪眼里跳跃的笑意,她忽然长大,在梁聪明的帮忙下,替父亲办妥后事。
她只觉母女落了单,又感激聪明一直伴在她身旁,於是说:“让我们结婚吧。”
聪明一愣,鬼鬼祟祟推搪:“我年纪还轻,我还那么小……”
盛雪吆喝一声:“你倒底结不结?机会一去不再,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
聪明温柔地说:“雪儿,情绪低落之际不要作任何决定。”
他又一次救了她。
“你倒底想不想结婚?”
“我最想你快乐。”
盛雪紧紧握住聪明的手。
“有没有与小康通信?”
盛雪黯然,“心乱如麻,未能好好向他报告近况,而且,有许多事,写不出来,交通如此方便,他去了一年多,也不回来看我们。”
饼一会聪明说:“对一个苦学生来讲,飞机票仍然不便宜。”
盛雪点点头,不出声。
聪明心地好,总是帮别人说话,往好处想。
盛雪正式担起家庭担子,她念的是新闻系,因为外型长得好,天性活泼,到电视台实习之际被新闻总监看见,那中年人着盛雪去试镜,她就是那样得到了第一份工作。
盛雪急於赚取薪酬维持家计,签合同的时候高兴得落下泪来,心甘情愿不眠不休。
为此她与聪明见面的时间益发少了,她若在家,便必定要睡觉。
有时聪明陪盛太太谈话,好几个小时,盛雪还未醒,盛太太早已把聪明当自己人看待,亦不抱歉。
盛太太问:“聪明,翌年你也要毕业了吧。”
聪明点头。
“此刻年轻人还容易找工作吗?”
聪明笑笑“机会很多,眼花缭乱。”
盛太太说:“那多好,早十多廿年,找工作要托人、送礼、走后门。”
“我打算到政府里做。”
“以你那样耿直公正性格,倒是适合,政府里倒底单纯些。”
“也许,盛雪会嫌沉闷?”
“你管她呢,都是你把她宠坏的,她父亲就是公务员。”
这时,电视荧幕上正播放时事节目,主持人可不就是盛雪。
聪明兴奋地说:“你看,伯母,雪儿多漂亮。”
盛太太看了一会儿,轻轻说:“后年好结婚了。”
聪明低下头笑。
经济宽裕了,也与小康通电话,盛雪现在称他为剑桥生,他叫盛雪大明星。
“你小时候的愿望好似是做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