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值得欣赏的地方太多太多了,”他笑笑,“我是比较懂的一个。”
我一呆。
“可惜我不想今年就结婚,否则我会叫你留下。”
“这是什么话?”我有点气。
“我心里面的话,你不喜欢人家说假话吧?”
“当然不,但是有时候,生人里面也得隐藏一点。”
“我不喜欢。”
“沈仲明,你说话说得像个孩子。”
“我二十岁了。”他笑笑的说:“你几月出世?”
“十月。”
“看,五月,我是五月生的,你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别老说我是个孩子了,好不好?”
“你别嬉皮笑脸的了。”我说。
“多痛苦,我刚认识你,你就要去嫁人了。也许我真的应该小心驾驶的。”
他苦笑。
我留神他的表情,他好似真的没有吹牛的意思。
“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吃饭?”他问我。
“随你。”
他将车子兜了个圈子,泊好,看看我他说:“到了。”
我与他下车。妹妹的裙子太短,使我觉得难堪。
他看我几眼,“嫁人。”他喃喃地说。
怎么会叫我碰到了这个男孩子的呢?我想。
吃饭的时候他又沉默寡言了,不出声。他的脸,现在有点沉沉的,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就不同了,非常的稚气。
我喜欢他,他可以做一个很好的男朋友,婉儿与他看上去很配对。
吃完饭,他付帐,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比他大,几个月也是大,似乎应该由我付帐。
但是我没与他争,我们毕竟还不太熟。
“你要去看电影?”他问,“去看一场吧。”
天地良心,我是很想去看的,但是我应不出口。
我并不想回家,与他在一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趣,那种感觉,那是我从来没有试过的。
即使与国栋在一起,也是从来没有的,我感觉到心跳,说但白话,我并不愿意回去。
我与他去看了一场电影,戏说什么,我并不清楚,我没有留心的看戏,没有一个女孩子与男朋友去看电影,是真的可以看到那场电影是在说什么的。
我看着他,我觉得他非常漂亮,漂亮是没有什么水准的,我觉得这个人漂亮,这个人在其他眼光里未必便是漂亮了,但我始终觉得他是漂亮的。
他有时转头向我笑笑,使我有大多的不好意思。我暗暗的责怪自己。
这算是什么呢?还有几天的工夫,几天的时间而已,我便要离开这里了,现在还在搅什么鬼?
看电影?与一个陌生的男人看电影?算什么?
柄栋如果现在还与一个陌生女人看戏,我会怎么想?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忽然想到了这句很简单的成语,我的天,我怎么可以这样?
我的心担得很重。
看一场戏的快感,并不能代替我这种歉意。
而且这个男孩子,他又会怎么想我呢?
我在他面前,无异的有点贱的,还用说?
他也已经知道我几天后使要去嫁人的,可是现在,今天──依然与陌生人在一起。
我忍不住了。
我站起来。“怎么了?”他问。
“我──不舒服,不想看下去了。”我但白的说。
“好的,反正这场戏不好看。”他也站起来。
我们离开了戏院。
“我想回去了。”我说。
他看着我。“你的态度改变得很突然。”他说。
“是吗?”
“刚才你不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我是这样的了。”我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笑笑,“我送你回去好了。”
“谢谢你。”我有点惭愧。
“但是记住,我不是坏人。”他指指自己说。我只好笑了。
“我妹妹,她长得很好看。”我说。
“是的,我看得出来,她的确很好看。”
“她可以与你做朋友吗?”我问,“她今年十七岁。”
“什么意思?”他问我。
“我觉得她应该到结识异性朋友的时间了,我也一直答应替她介绍一个男朋友,你愿意吗?”
“我?”他笑了。
“怎么?”
“我看中的是你!”
“我?”我指着自己问他,“胡说八道。”
“对了,是你。”他说,“我是很但白的。”
我失笑,“仲明,你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但是我说过,我有几天就要去嫁人了。”
“还有八天半,是不是?”他抬起头来问。
“是的。”
“那也该够了。”他说。
“够什么?”我问。
“足够时间叫你为我留下来。”他不假思索的说。
“你,”我结结巴巴的说,“你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我才没有工夫开玩笑呢!”他说。
“这──”
“我说实话。”
“沈先生,我不以为我还会见你。”我说。
“你会的!”
我脸色发青。“不会!”
“如果不会,你今天不会出来,是吗?”
“今天,我承认,是我自己的一个错误!”我说。
“那么明天──”沈仲明说。
“沈先生,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你了。”我说。
“真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实在气了,“我现在要走了,而且不必你送,沈先生,希望你不要再上我家来。”
“还有八天半!”他说。
我扬手叫了一部车于,车于停下来,我跳上去。
“八天半?”
他还在后面嚷,笑着。
我简直想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后悔自己做错了事,我是不应该与他搭讪的。
今天他送了车子来,我收下,就该与他说再见。
何必请他上楼坐呢?即使为了礼貌,我也应该拒绝他的要求。我怎么可以跟他出去,与他约会?
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我承认,但是漂亮的男孩子那么多,我是个要嫁人的女孩子,我这么做简直是下贱的。
我内疚。
柄栋待我,是这么的好,我这样做,等于是欺骗他。
我想到国栋在那边半工半读,储得多辛苦,才得了那么一点钱,从来不想到自己,只是想到我。
他为我买机票,汇钱来叫我买应买的物品。他对我,真是没话可说了。
柄栋说:“你是我的人了,你不再是你母亲的责任。”
所以他寄钱来给我用。
而我却与别的男孩子在一起。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不是瘟,也不是父下来的。
我应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在几天之后,将会是国栋的妻子。做人家的妻子,行为是该这样的吗?
我懊恼了一个晚上,深深的为自己轻桃难过。
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妹妹看见了我,很诧异。
“姊,”她说,“你的脸色,好白啊。”她看我。
是的,我想我有足够的理由苍白的,她发觉了。
“没什么。”
“姊,你不舒服吗?”她问我,“怎么会?”
“没有,没有不舒服。”我说,“不提也算下”
“昨天好玩吗?”妹妹很天真,追问着。
“不好玩。”
我的心像被刺了一下似的,什么好玩?
我这样身分的人,还应该去玩的吗?
还应该跟另外的一个男孩子说笑的吗?
我太不应该了,我这么做,倒合了妈那句话,“让国栋家里人看见了,怎么办?”
我有内疚的道理,我的脸,也越来越苍白。
“刚刚有人打电话找过你。”妹妹说。
“升?”
我跳起来。
“那个要买你车子的朋友,”妹妹说,“怎么了?”
我放下心来,“啊,他,怎么说呢?”我问。
“他说他的钱准备好了,几时可以来拿车子?”
“随时。”
“那他说明天来。”妹妹说,“他说他没空再打电话了。”
“好的。”
“这年头的人,真忙。”妹妹有感叹似的说。
我不答腔。
她说下去:“要找一个男朋友陪着自己,比什么都难。”
“男人总得工作。”我忍不住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