狈儿眼巴巴地望着他,圆眸晶莹甚是可爱,呜咽了两声,便乖顺的在他怀里待下,不再动弹。
水台另一侧,跑上来一个脸带稚气、身形瘦小的男孩子,见狗儿安然待在他怀里,喜形于色,张开细瘦的手臂,情难自禁大叫,“小浑球——”
安柔满腔柔情,话到一半却突然闯进这一人一狗,脾气一起,霎时拉下秀脸,冷然斥道:“放肆,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上来的?”
“奇怪,我追我的小浑球,要谁准了?”
这瘦小的男孩小小的脸蛋白皙通透,却嵌了一双灵明灿亮的大眼睛。安柔语气不善,他也毫不示弱,两道细细的眉毛拱起,极不客气的回瞪回去。
“又不是欠你的,我追我的狗,还得向你请示?”
“你——”安柔一时气结,差点叫他嚣狂的气势给喝住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男孩鼻孔喷出一记冷哼,正色道:“就算是这儿的主人,也不敢对请来的客人呼来喝去,粗野蛮横、放肆无礼。好哇,你是谁,倒是不妨说说,难道你是这儿的主子?还是宫里的王妃公主?”
安柔一双美眸简直要喷出火来,只恨心上人就在身边,不便发作,只好隐忍的抿紧双唇。
张寂黯模模小狈,定睛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衣袍鞋帽都是崭新的,颜色普通,质地上流,这般衣着在他身上固然合身,却显不出他的身份来历。他怎么有种错觉,这男孩像穿戏服似的,是为了遮掩什么吗?
“它是你的?”又模模小狈,他将它送回主人怀里。
“多谢了!”男孩子没好气地接过狗儿,不情不愿地潦草点了个头。
张寂黯望着狗儿又看看男孩,如此讨喜的小狈,却有如此牙尖嘴利、嚣张气盛的小主人,看他的眼神还不友善……
他不以为忤,反而莞尔微笑。“为什么叫它小浑球呢?”
“你没瞧他长得浑圆饱满,像球一样,自然是‘小浑球’了!”男孩子瞪他瞪得眼睛发酸,眨了眨眼,秀气白皙的脸庞隐隐透出一丝娇气。
他微微怔忡,顿了顿,又不禁摇头,心道:这男孩长得未免太过秀美,许是稚气未月兑,猛地一瞧,竟有些雌雄真辨……
安柔冷眼嗤了一声。“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孩子,别的正事不干,竟像个小泵娘似的追普小狈儿团团转,未免太不像样。”
男孩听了,却低头窃笑,反唇讽说:“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别的正事不干,竟像个小花痴似的追着大男人转,你才太不像样!”
“你说什么?”安柔脸色骤变,美眸燃起怒火,纤手扬起便要往男孩颊上扇去。
孰料紧要关头,张寂黯却擒住她的皓腕,厉声斥道:“不准动手!”
“寂黯哥?”她难以置信盯着被他抓紧的皓腕,秀脸不禁红赧。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事出突然,但这样抓着她的手,真是……
发现她的异样,他立刻缩手,转头看向男孩,略带惊异,月兑口问道:“小鲍子,你叫什么名字?”
“哼!”男孩冷笑扬起一边眉毛,不怀好意的看看他,又看看安柔,接着头一甩,便带着狗儿走出亭子,大步离开。
这男孩有些古怪。
蹙起眉峰,张寂黯目送着瘦小人儿越走越远。
男孩临去时,忽然露出一抹恶意的微笑,配衬那明净无瑕的秀丽面容,简直令人炫目。
他不禁蹙眉,那男孩似乎有些眼熟,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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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说的天花乱坠,都是骗人的!”
书季绫气呼呼的抱着她的小浑球,沿着花园里的碎石甬道一路疾走,嘴里还不断喃喃咒骂。“我还以为‘鼎鼎大名’的张寂黯是多……么、多……么了不起的‘绝世奇才’呢!”
她就知道,就知道爹爹哥哥们全都是哄骗她的!一心只想赶她出阁,根本不管她将来死活,说什么才高八斗,什么气宇不凡,世上什么最好的条件都集大成于他一身了,哼哼,原来只十过是个冷冰冰的穷酸秀才,考取宝名前全靠她爹供养,身上最值钱的大概只有那枝箫,还是个定过亲,被退婚的王八蛋!
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姑娘对他有情有义,这厮却不过才考取宝名,姿态就跩到天上去了,简直是个无情无义的“陈世美”。
还有,那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有几个臭钱,用得着那么猖狂吗?
这两人啊,一个是王八,一个是绿豆,恰恰配得刚刚好,她才懒得理会那两个“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呢!书季绫越想越气。
真是岂有此理,爹娘把她当成什么了?想她堂堂书季绫,得靠那种家伙“以身报恩”才嫁得出去?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哼!
“书季绫?是你吗?”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她吓了跳,忙不迭地飞转过来,美眸圆睁,惊呼,“范哥哥?”
“真的是你?”
范含征笑吟吟的绕着她转了一圈,忍不住摇头晃脑的啧啧赞道:“久闻书四小姐恶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明眸流转,容光溢美……小丫头,你越长越俏了,好个矜贵潇洒的美少年啊!”乍然发现了她,他俊眸堆满笑意。
书季绫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模着手臂上的狗儿,直笑说:“范哥哥,你才越来越俊美呢!”
这范含征是她从小认识的大哥哥,与她二哥书仲绮十分交好。
从小到大,范含征身边变化剧烈,如今浑号“范色鬼”,听说是京城里最最声名狼藉的浪子之一。
平时爹娘和哥哥们总是刻意不让他们走在一块儿,范含征时时往来书家,却偶尔才有机会同她一块儿说话聊天——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他们一向挺投缘的,他待她有如亲妹一般。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拍着折扇,范含征俊眸透着好奇。
“哪有做什么?还不就出来散散心,瞧瞧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喽!”书季绫恍若无事的耸耸肩,美眸流转,扬起盈盈笑脸,冲着他一笑。
她一笑起来,真是灿如春花,红唇皓齿配衬桃花似的脸蛋,连范含征这样“惯战沙场”的风流哥儿也不禁为之失神。
“是吗?”他不胜怀疑,却也十点破,反倒优雅的含笑而问,“可有什么书四小姐看得上眼的?”
忽然想起张寂黯,书季绫便忍不住皱起鼻子,嫌恶地回道:“无聊死了,没什么好玩的。你都逛完了吗?”
“我对书画交易兴趣不大,只是应邀走走。”范含征对她笑笑。
纹蝶翩翩飞舞,文客往返穿梭,锦蝶园的主人安适之,其实是个道地的商人,哪儿有钱味儿,哪儿便有他的身影。
这园子里经常往来名公贵族,都是专为书画鉴藏及交易而来。
举凡从事书画交易者,主要分成两种,一种称为“好事者”,收藏书画并非他们的嗜好,只凭着优渥财力附庸风雅,或藉此图利;而另一种,则称为“赏鉴家”,他们对文物的喜爱,鉴定的阅历,及本身的才华,都远远超越“好事者”。
安适之凭借着财力、实力斡旋其中,可说是两种身份兼备。这几天,听说园里网罗了几件绝世珍品,依例请来许多名家共同赏鉴,大部份将要高价释出,因此,锦蝶园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人潮。
范含征已走遍蝶园,正要离开此地,忽然遇上书季绫,便有说有笑的欲一同离开,可既然是来应酬露脸,临走总要句主人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