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练得老皮老肉,司空见惯。
冰凌志想一想,“除非是结婚生子,你结过婚没有?”
隽芝答:“据结过的人说,也不怎么样。”
“有些人说感觉很好。”
隽芝吃惊,“你不是想结婚吧。”
“不,不,别担心,暂时不,你呢,你那么喜欢孩子。适才一幕使我感动。”
一向口齿最最伶俐的隽芝竟然说不出话来。
饼一阵子她问:“真不再有精彩节目?”
冰凌志摇摇头,“没有.酒池、肉林、大烟,相信你都不屑。”
敝不得连区俪伶都结婚了。
隽芝没精打采,“请到舍下喝杯咖啡吧。”
冰凌志笑出声来。
这样开心见诚同异性谈话,倒还是新鲜的。
才把咖啡斟出,隽芝打救出来的幼童已由父母抱着上门来道谢。
那母亲一见隽芝便知道她是恩人,隽芝连脏衣服尚未除下,于是拉着手不放,尽诉衷情。
那少妇红着双目发誓明天就去辞工,从此在家亲手照顿孩子,免得再生意外,神情非常激动。
隽芝留他们喝咖啡。
这时才看清楚幼儿是个女孩,已换上整齐粉红小裙子,额角擦伤,黏着胶布,胖胖手脚,咀巴波波作声.可爱之至,看样子已浑忘刚才可怕经历。
隽芝别过头去微笑,这样有趣的小动物,看多了要上瘾的。
他们一家三口不久便站起告辞,送到门口,少妇忽然对郭凌志说:“你好福气,太太够善心。”
隽芝无奈地关上门。
很明显,人人都以为她已结婚,或是早已有儿有女,换句话说,唐隽芝不再是十七八岁。
她长叹一声。
那天黄昏.隽芝与郭凌志一起在家中欣赏伊力卡山经典名作荡母痴儿。
“你第几次看这部戏?”
“忘了,”小冰喝口冰冻啤酒.“第一百次吧。”
“你若是女性,会不会爱上男主角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呢,说说你的感受。”
“要吃苦的,实不相瞒,我至怕吃苦。”
“这么说来,安定的家庭生活最适合你。”
“也许是,生老病死,免不过只得徙呼荷荷,没奈何,成年后一至怕穷,二至怕苦,变成那种业余浪漫人,只在周末空余读篇小说看场电影以解相思之苦。”
“不再亲力亲为了。”小冰莞尔。
隽芝抱拳,“谢谢,不敢当。”
约会也就这样散了。
小冰告别前说:“你若找到新玩意儿,记得与我商量。”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老祝的声晋。
隽芝一时以为还在外地,纠缠半晌,才知道他刚回到本市,一为处理公事,二替妻儿置些日用品。
“出来我们一起喝早茶。”
隽芝申吟一声,“大姐几时做手术。”
“我正想跟你报告,她已于昨日上午做妥手术。”
隽芝耸然动容。
“手术非常成功,你可以放心。”
“你有没有在手术室?”
“有.尹大夫陪我一起。”
“你亲眼目睹医生把胚胎取出又再放进去?”
“是,她只有一公斤重,像一只小猫,隽芝,我此刻才知道生命奇妙。”
“后芝感觉如何?”
“见面才详谈。”
老祝十分激动,不住喝黑咖啡,他已经有两日三夜未有好好睡过,但是精神亢奋,双手颤动,缠住隽芝倾诉不停。
与筱芝同时住院的尚有另外一位妇女,比较不幸,手术性质一样,但效果欠佳。老祝因说:“是不是斗士真正尚未出生已经看得出来。”
隽芝听着只觉凄惶,同谁斗呢,斗什么法宝呢,短短一生,数十寒暑,寻欢作乐来不及,提到这个斗字都罪过,令人毛骨悚然。
筱芝在未来数月期间必需接受观察,直至足月,再次做手术取出婴儿。
“她一有精神马上同你通话。”
“世上竟有这种手术,真正匪夷所思。”
“尹大夫说不比换心换肾更加复杂。”
“第一个把病人身体打开做治疗的是谁,华陀?”
“隽芝,你又钻牛角尖了。”老祝忽然打一个呵欠,他累出来了,打完一个又一个。
隽芝劝他回家蒙头大睡。
他把一张单子交给隽芝,“三妹,拜托,这是购物单,你去办妥
我叫人来拿,记住我后天回去。”
真奇怪.那边什么没有呢,偏偏要学老鼠搬窝,扛过去,又抬回来,隽芝真觉厌恶,但一想到那是筱芝的要求.便默然承担。
老祝先走,隽芝展开货单,其中一项是大外甥用的近视眼镜两副,附着医生验光表。
隽芝莞尔。
啊,刹那间升上中学、过一会儿近视,片刻毕业,在大学结识女友,恋爱、结婚、传宗、接代、事业有成或无成,很快就老花,不过隽芝届时可能已经不在,可能不能为他服务,代配老花眼镜了。
当然要趁现在为他服务。
老祝又欣然担纲起好家长的任务来,连事业都放在第二位,两边奔走、真是位千面巨星。
做买办也不是什么轻松任务,大包小包。一下子买得双手提不起来,尚有绣花拖鞋(手绣不要机纺)两双,周旋与邓丽君何日君再来录音带,碧血剑吴兴记旧版不是豪华装等等,不知如何踏破铁鞋去觅取,都使隽芝想起童话中无良国王吩咐那些妄想娶公主为妻的小子去限时完成的艰巨差使。
将来,这一切一切,都得设法向那小女婴要回来,且加上复利。
唱歌、跳舞、朗诵诗篇、讲法文、扮猫咪叫……速速娱乐阿姨。
回到公寓,翠芝的电话到了。
“此刻我与大姐在一起,她精神尚好,想跟你说话。”
“大姐,大姐,我是隽芝,辛苦吗?”
隽芝听得筱芝微弱的声音:“很痛,很冷。”
隽芝的眼泪簌簌落下,犹自强颜欢笑,“我替你买了一公斤蜜枣嵌胡桃,就叫老祝带来。”
电话里已经换了翠芝,“让她睡一会儿吧。”
“有没有替她穿够衣服?”
翠芝答非所问:“叫你来你又不来。”
“你呢,你梁家几时回来?”
“我们考虑留下来做黑市居民。”翠芝恫吓她,人一家管一家,不与你共进退了,你好自为之吧。”
不过是姐妹平常调笑语,这次却触动隽芝心事,崩口人忌崩口碗,她噤声。
“筱芝这里有大国手帮忙,不劳操心,她希望你春节前后来一趟。”
隽芝唯唯诺诺,与姐姐之间的距离也拉远了,只觉话不投机。
翠芝叫:“菲菲华华,来同阿姨问好。”明明听见两个小女孩就在附近哈哈咯咯说话,隽芝渴望她们前来轻轻问声好,但是最终没有。翠芝说:“不来算了,隽芝,明日再联络,呵,明日我带队往迪士尼乐园,要到晚上才行,别出去,等电话。”
活该隽芝侍候她们,因隽芝没有家累。
隽芝站起来大声说:“倘或我是个男子,也出去闯一番事业”
她没有把口号叫下去,女子何尝不可创业,况且,她觉得姐姐们情愿她是妹妹。
晚间易沛充来访。
她向易沛充询问:“我记得你好似有一套旧版碧血剑。”
易沛充即时紧张起来,“为什么问?”即是有了。
隽芝笑出来,他真是一个君子人,换了是她,才不会泄漏玄机,
“筱芝想看。”册
“我那套是射雕。”易沛充心惊肉跳。
“更好,借出来如何?”
“借?”他像是没听懂这个字。
“割一割爱,男子汉大丈夫,一切都是身外物。”
易沛充满头大汗,终于想到折冲办法,“我影印一套赠予筱芝,不用还了。”
“会不会触犯版权?”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沛充,多印一套,我也要,明日傍晚交货。”
易沛充如蒙大赦,“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