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斟一杯好酒给我,凝视我,跟我说:“大雄,这些日子你奔波得很,眼底一圈黑,当心身体。”
“没法度。”我苦笑,“时间编排失去预算,不够用。”
“你同香小姐来往很密?”他问道。
“没有。”我忽然脸红。
“瞒着叮噹吧?年轻人,要注意身体,”他很有深意地说,“那位香小姐,长得像黑蜘蛛。”
我连耳朵都发起烧来,“没有,不不,没有的事,赵世伯,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他但笑不语。
我忽然飘飘然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仿佛已经进入温柔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赵老太爷同我说:“这种女人,挺危险的,大雄,别说做长辈的不忠告你。”
我定一定神,笑说:“做男人也不容易,到处都是陷阱。”
赵老爷说:“我还说人呢,我连自己的儿子也管不了。”
“他现在蛮好,你老就让他享受享受艳福吧。”
“所有的事都要付出代价。”
我赔笑道:“他付得起呢。”
“凭他?”赵老自鼻子里哼出声来。
我卖嘴乖,“谁让他的爹爹是赵老太爷呢!”
赵世伯不言语,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棒一会儿他按一下召人铃。
不到三分钟,男管家笔挺站在我们面前。
赵老说:“唤铁人来。”
铁人?我暗想:谁?是什么玩意儿?
避家答:“是。”退出了。
又三分钟,我先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宛如大地震动,书房门被打开,管家说:“老爷,铁人来了。”
我抬头一看,吓一大跳,竟有那么高大的人!
铁人之名当之无愧,叫他金刚也不为过,来人足足有两米七八高矮,手臂上肌肉如小山般凸起,我必须要仰起脸才能看到他的面孔。
叫他铁人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的皮肤呈铁褐色,如金属般结实,整个人静止的时候,如铁铸一般,我觉得他像月宫宝盒中的巨灵魔。
我张大嘴,为这个奇景震动不已。
赵老爷吩咐道:“铁人,明天这位关先生会带你出去解决一件事,你要听关先生吩咐。”
我连忙说:“不敢当。”
赵老爷的脸上露出一丝孩童般的顽皮神情,“我倒要看看,谁在见过铁人之后,仍然敢放肆。”
然后他朝铁人挥挥手,“你先回去。”
“是,老爷。”管家把铁人带出去。
我“哗”一声叫出来,“赵世伯,没想到你手中有这样的法宝。”
他得意地狞笑,“我如叫铁人把仇敌的脖子扭断,他也会听从。”他作势一扭,嘴里发出“咔嚓”一声。
“你从哪里找到这个保镖,吓?”我非常兴奋。
“在泰国做木材生意的时候。”
我对赵家业务情况颇为熟悉,“呵,那么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是,铁人是村里的弃婴,他吃得太多,贫穷的父母无法养活他,把他扔在森林中自生自灭,那日碰巧我出去视察,听到幼儿啼哭声,把他拾回来,那时候巨型黑蚁已经爬满他一身……”
恐怖!我打个突。
“他一直住在这里。”
“可是外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巨人。”起码赵三从来没说过。
“我赵某的事如果每件都要外人知道,那真得出一本书了。”他笑。
我佩服地说:“坦白地说句,我也想为你著一本书。”
赵老爷呵呵哈地笑,开头很欢畅,后来声音渐沉。
“有什么用,连儿子都管不了。”他颓丧地说。
这是他的心头大石。
第二天一早,我与铁人出发到香宅去。
香雪海自己也有保镖,可是十个加起来也不及一个铁人。
丙然不出所料,那个穿猎装、模样平凡,举止狼琐的男人已经在大门外恭候。
我请铁人躲在车子里,听到暗号才出来。
自己先踱到那男人身边,说道:“不是叫你别再上这里来?”
他见是我,贼兮兮地笑,“关先生,这里风景好,我忍不住又来。”
他胸前还挂着具照相机,我忍无可忍,拍两下掌
“铁人!”我叫。
铁人个子虽大,但很敏捷地自车子窜出,一把将这个该死的男人提起,他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双脚已经离地,吊在半空晃动,真是奇景,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喘气,双眼突了出来,“别开……别开玩笑,放我下来……放我……”
“铁人,劳烦你给这位先生看看你的拳头。”我说。
铁人握起醋钵大小拳头,在他的鼻子前缓缓移动。
他面如土色。
“你的骨头硬,还是人家的拳头硬?”我喝问。
“妈呀,我不敢了,你放我走吧。”他汗如雨下。
“谁叫你来的?说!”
“威威私家侦探社。”
私家侦探?我一怔。
“谁是你委托人?”
他哭丧着脸,“关先生,我实在也不知道,我受人二分四不得已,关先生,我家中尚有八十岁老娘……”
“你的任务是什么?”
“盯住香雪海小姐,报告她的行踪。”
我想不通,谁会这样做?目的何在?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
“回去告诉你主人,叫他推了这档生意,谁走近香宅,谁的狗腿就有危险。”
他怪叫起来,“这还是个法治社会呀,救命。”双腿拼命晃动。
这时候香宅的铁闸打开,有两个彪形大汉走出来,他们见到铁人,亦诧异不已。
其中一人恭敬地对我说:“关先生,香小姐请你迸屋,香小姐说,略为警告他便算了,息事宁人的好。”
我点点头,向铁人说:“劳烦你放他下来。”
铁人将他放下,他双腿不听使唤,一软之下,坐倒在地。
我说:“铁人,劳烦你先回去。”
铁人转身登车,背影如一座山般。
我跟着香家的人迸屋子,内心非常痛快,把这个讨厌的人赶走,多么值得庆祝。
香雪海穿着桃色真丝睡袍。
我一呆。
第一次见她穿黑色以外的色素,好不令我诧异。
“是什么人?”她问我。
“私家侦探,”我说,“会不会是你父亲那边的家属来查探你?”
“不会,他们都当我透明,承认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种侮辱。”
“你确实?”
“当然。”
“那么会是谁呢?”
“不管了,我怕你搞出事来。”她走到长窗边站定。
后园树木翠绿地映上她的衣裤,她的神色分外好。
我说:“你穿水彩颜色很美观。”
“谢谢你,你一句提醒我,我还没换衣服。”
“一只手打着石膏,不容易穿衣服吧?”
她笑笑,转身入内。
女佣进来说:“关先生,请到饭厅用早餐。”
我日常的食谱是麦当劳汉堡饱之类,忽然见到四式送粥的精细小菜,不禁一呆。
香雪海换好衣裳出来,我们对坐慢慢享受。
九点正的时候,我说:“上班的时间又到了。”
香雪海放下筷子,送我出门。
“当心你自己。”我叮瞩她。
回到公司,秘书小姐说:“有一位小姐在房内等你。”
我问:“干吗不招呼她在会客室?”
“她坚持要迸房。”
“你竟不阻止她?”我责怪地一问。
顺手推开房门,打算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扫出来。
我呆住,房内站的竟是叮噹。
“叮噹。”我连忙关上门,撞得女秘书一鼻子灰。
“没想到吧?”她用鼻子哼出来。
“不是说三个月不见面?”我赔笑,“什么风把你吹来?”
“当然是一阵黑风。”
她打开手袋,取出厚厚一叠照片,扔到我面前。
我觉得整件事像电影镜头,我就像那些被捉住痛脚的男主角,拿起那些照片看。
咦,全是我同香雪海的合照一一
在沙滩走路,在吃饭,在香宅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