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食物真是香,我的胃口并不见得好,心事太多太重,我急于要回去,孤掌难鸣,怕需要他的帮助。
早餐桌子上,有一大束紫罗兰。
我说:“把花割下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植物也有知觉,相信你们也已经知道。”
“是,有人作这样的研究。”
客厅地下铺着一块兽皮,更使我生气。
“还有,剥兽皮更无人道,为什么你们还要坚持?”
“这只是一块羊皮,别过份好不好?”他跳起来。
我不响。
饼半晌他说:“看来你心颇善,不会残害地球人。”
我叹口气。
“你是如何流落在我们这星球的?”
我反问:“你为何不去上班?”
“我是老板,请一两天假总可以吧。”
“可可现在什么价钱?”
“一公吨两千二百美金。”
“价格会再上升,你要当心。”
“我们已在留神注意。”
“它会绝迹。”
方中信一怔,然后笑,“别开玩笑。”
“那是因为你们不珍惜现有的一切,可可活着的时候你们不关注,任由土人把弄生产,也不提供改良种植法,终于膨的一声,可可变为传奇,不再存在。”
“什么,你是预言家吗?”他跳起来。
“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是说,方氏家族生意会宣告完蛋了?”
我点点头。
“我不相信。”
我耸耸肩。谁期望他会相信。当年诺亚说破嘴,也无人肯跟他上方舟,我是谁,他干嘛要听我。
他又担心,“真的?”
我笑。
“向我证明你所说属实。”
“不要试探我。”
“额头那一小片金属,是你的通讯仪,是不是?”
我闭口不语。
“如果你坚持不说老实话,别期望我帮助你。”
“我是地球人,走错空间,来到这个年代。”
“说下去。”
第四章
他声音中没有太大的惊奇,增加我的勇气。
“只是走错空间?”他可以说是失望,“这简直是陈腔滥调,你至少应该来自土星。”
“我的世界比你早五十年!”我站起来。
“爱恩斯坦先几十年已经说过,如果人走得快过光的速度,就可以看见过去或未来的肚界,这有什么稀奇?”
我哑口无言,我还以为说出实话,会得吓死他,谁知他还嫌不够辣,不够刺激。
我气馁,“不,我不是来自蟹云星座的千年女皇。”
“别自卑,”他说:“已经是稀客了,你来自什么年份?”
“二0三五。”
“那时的世界是否进步美丽得多?”
我哼一声,“区区五十年,以人类缓慢之足步,你以为会好多少?”“至少有太阳能汽车。”
“太阳能早就有了,只是不高兴推广给民众用而已,飞在太空的卫星都配备太阳能。”
“战争呢?”
“战争是胶着了,大仗小仗都不开……喂,我才不高兴当你的水晶球。”
“你是未来世界的人。”
“是。”
“迷了路。”
“是。”
“老天。”他问:“你的名字叫什么?”
“陆宜。”
“你有随身证明文件?”
我把身边所有的文件全掏出来。
他一件件翻匀,看得很仔细很详尽。
“我信你,”他说着自书架子取出一大堆书籍,“我相信先知的话,我是科幻小说的信徒。但是我不知该怎么帮你。”
“联络你的国防部。”
“你不明自,双阳市没有国防部,双阳市不是一个国家,你忘了?”啊是,我如堕入冰窖中。
“况且今日的科技如何能把你送回明日的家中?”
我的面色转为灰败。
“但是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起居,来,吃块杏仁巧克力。”
我说:“你不明白,我有家庭,我是个已婚女人,有两个孩子。”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这个看科幻、做糖果的公子。”
“喂。”他愤愤不平。
我奔回房中,关上门。
只觉得前途茫茫,悲从中来,忍不住哭泣。
那么大一个人失踪,他们总得搜索,一定得通知我的家人,还有,丈夫与我的感情再不好,也得表示关怀,不能让我就此消失在地球上。
苦是苦在我没有消失,我仍存在,只是倒退五十年,来到这种落后地区,吃顿饭都要花上两三个钟头,俗语骂人:你越活越回去了。可不就应在我身上。
我万分苦恼,怨气冲天。
方某在门外说:“既来之则安之。”
“我不会安之若素,这里还有战争,还有癌症,你们愚昧无知,我不要同你们生活下去。”
他在门外也生气了,“你这个小女人,好不势利,照我看,你并不比我们进步多少,却开口闭口侮辱我们,把我们当猎头族土人办,你当心我把尊头切下来祭祖。回不去了还这么放肆,可知你们那社会风气多么坏,你好好的想清楚,再不高兴,你可以拿了你的车子走。”
我痛哭起来。
他还不罢休,简直象保卫地球,“你并没有利用价值,不必担心我把你卖到马戏班去。”
他离去。
整间屋子静下来。
我开门出去取水,只觉得水龙头冷水有异味,不敢喝,想做茶,不会弄,手足无措,悲从中来,无限凄凉,要不,就顺从落后生活,见一步行一步,要不就一头撞死。身为超时代的人,应该提起勇气。
渐渐冷静下来。
我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
找遍全屋,发觉他的衣橱中有一两件女装衣裳,形状古怪,难以上身,看了都令人沮丧。
母亲还一直说她小时候女人穿得似一只孔雀,百闻不如一见。
我呆在屋里,找到大量的书,却看不到有电子朗读机,我已疲惫不堪,那有心思睁大眼睛逐个字读书,只得放弃。
想听音乐,方家的音响设备看上去很复杂很陌生,不知如何发动,也得作罢。
一点安慰也没有。
我试图静下来,集中力量,闭上眼睛,却什么部看不到、听不见。当然,电流不对,仪器如何发挥效能,我是完全被隔绝了。
“为什么不看电视?”一把冷冷的声音传过来。
是方中信,他口来了。我如看到亲人般,但又不想被他知道我这么热情,故此冷冷的别转面孔。
他叹口气,“我知道你难过,设想叫我回到五十年前去,连盘尼西林都没发现,怎么生活。”
我不出声。
“但五十年前也有好处:家人间的关系比较紧凑,民风纯朴,生活节奏缓慢。人们多数懂得享受闲情……不是不可以习惯的。”
我呆呆的坐着。
“我相信你那边的科学家不会让你流失在此,这于逻辑不合,多笑话,试想想,你会比你母亲年长,这成何体统?”
我缓缓的掉头过去,看牢方中信,“你说什么?”
“令堂比你年轻,不是吗?”
我非常震惊,我怎么没想到,自然是,母亲今年才五岁,这是不易的事实。
“你母亲住在双阳市?”方中信也吃惊。
“不但她住这里,我的外祖母也住在这里。”
“我的天,你可以去找她,你可以看到她。”
“不。”我害怕。
“为什么不,你一点也不好奇?是我就不怕,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怕什么,那是你妈妈。”
“不不不。”我叫起来,“不。”
“镇静镇静。”他过来拍我的肩膀,“不需要此刻发动,想清楚再做。”
我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唉,你看你,太令人失望,”他喃喃的说:“这么窝囊,我还以为你配有死光武器,能知过去未来,”又加一句,“原来同我们一样。”
那里还禁得他如此奚落我,顿时以手掩脸。
“我在情绪低落时,通常饱餐一顿,没什么大不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科学越是先进,人的意志力越是薄弱,试想想,此刻的情况还不太坏,要是闯到茹毛饮血的石器时代去,那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