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寓,沐浴,吃个杯面,两人坐在露台休息。
安琪看着遥远雪山赞叹,“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电话铃响了。
云生去接听,抬起头说:“安琪,是你父亲。”
安琪立刻说:“我不在。”
云生不怪她,对牢电话道:“她说她不在。”
那边,梁聪民也羞愧了,“我妻子不叫我接飞机。”
“别赖人了,梁先生,是你自己不想来。”
“你不明白我的处境——”
“我太明白了,梁君,祝你高枕无忧。”云生不愿再说下去。
梁君颓然,“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云生挂上电话,他甚至不是一个父亲。
一声对不起,把一切恩怨勾销,他倒是便宜。
对不起,我打了你,对不起,我抛弃了你,对不起,我伤了你的心。
对不起,我累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对不起……
安琪伸个懒腰,“我打算睡一觉。”
“这一觉下去,晚上就睡不着,来,我陪你去市区观光。”
安琪笑,“我眼皮都睁不开来了。”
云生摇摇头,“那么,我出去买点日常用品,你一个人守家。”
安琪又不舍得,“我也去。”
云生笑了。
她们驾车到市区,首件事是替安琪置冬衣,一买一大堆,大包小包,每件均由云生小心挑选,务需舒适美观实用,出钱出力,安琪感动至偷偷落泪。
变得累了,云生说:“来,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安琪兴奋,“可是阿姨的男朋友?”
“才不是,是一位婆婆。”
安琪失望。
上了车,云生往山上驶去,不消一刻,抵达一幢花园洋房,只见奇花异卉,小桥流水,环境无比幽美。
车子一停,已有女管家迎出来。
云生微笑问:“沈女士在家吗?”
避家看到安琪这个生面人,笑一笑,“朱小姐请进,这位小姐请在会客室稍等。”
安琪自顾自逗鹦鹉说话,并不介意。
云生随管家上楼。
起坐间的门半掩,云生轻轻敲两下就推禁区。
沙发上坐着一位白发女士,精神却上佳,见到云生,伸出手,“你来了。”
“非常挂念你,可惜不能时常来。”
“一年有三两次已经足够。”
“你气色真好。”
“老啦,回想过去三十年,真似一场梦。”
老太太脸容端庄祥和,相由心生,一看就知道有修养有涵养。
“这次,我带了一个人来。”
“是个小女孩是不是?”
云生点点头。
“约十五六岁吧,”沈女士笑道:“我当初见你,你也这般大小。”
云生低下头,想起往事,“是,全靠你收养我,供书教学,不然我没有今天。”
沈女士说:“咦,谁同你讲这些。”
“我永远感激你,怎么样报答你呢,我想把你给我的爱护关怀转授他人,碰巧这小孩同我有缘,我便把她接了过来。”
沈女士微笑,“同你一般倔强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母不要她吗?”
“母亲经已病逝,父亲无论如何不肯沾手。”
“可怜。”
云生说:“同我幼时情况一模一样。”
“可是你愿意勤奋向学。”
“她资质也不错。”
沈女士点点头,“那就好。”
云生蹲到她身旁,“但愿我是你女儿。”
沈女士笑,“做朋友岂非更好。”
云生握住沈女士的手放在脸颊旁。
沈女士问:“最近有见过令尊吗?”
“没有。”
“真的不能谅解?”
“他连对不起都不肯说,他根本不觉得他有错。”
说起生父,云生心中仍然有气。
沈女士不予置评,只是颔首。
“我这生这世也不打算与他和解。”
沈女士叹口气,“这生这世,也很快会过去的。”
云生笑,“我把安琪介绍给你认识。”
“来日方长,今天我累了。”
“那么改天。”
“你几时回去?”
“只逗留一星期左右。”
“天天晚上来陪我说话可以吗?”
“当然,我一早一夜来。”
“做巧克力苏芙厘给我吃。”
“一定。”
沈女士的精神来了,笑道:“只有比自己的女儿更好。”
云生也笑。
“听说你又升级了。”
“不算什么。”
“有对象吗?”
“加紧物色中。”
沈女士劝道:“有六十分好嫁过去了,追求完美,迟早学我,丫角终老。”
云生笑,“放心,我要求未至于那么高。”
沈女士抚抚头发,“来,云生,帮我编一个辫子髻。”
“是。”
云生在楼上消磨了半小时才走。
避家送她们出门。
安琪依依不舍,“阿姨,有蜂鸟来啜食花蜜。”
云生笑,“象人间天堂是不是?”
“老太太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监护人。”
安琪一怔,“什么,你也有监护人?”
“是呀,这个故事,我慢慢地详细地与你说清楚。”
安琪狐疑地问:“你为何需要监护人,你爸妈呢?”
“我母早逝,我父不告而别,我沦落在亲戚家中,差点成为人家的童养媳,如果没有沈女士见义勇为,我根本没有前途。”
“哎呀,”安琪掩住嘴。
“你明白了吧。”云生无限感慨。
她认识谢柏容的时候,已为沈女士收养。
那是云生生命中的转折点,自此她努力向上,终于成为独立事业女性。
“来,先回家休息,明朝一早到学校报到。
她用手搭着安琪肩膀。
旧生会
吕以匡准时抵达办公室。
案头有一封请帖。
他拆开看,请帖上写着“华南大学旧生会筹款晚会”。
以匡的心一动。
请帖上没有邮票,他扬声问秘书:“是派人送上来的吗?”
“那张请帖?是,由专人送上。”
噫,谁是搞手?华大每年有数以百计毕业生,人人都接手送请帖,那排场真非同小可。
请帖中附着封信。
以匡坐下来读。
“吕师兄,你是华大建筑系高材生,今日在社会上名利双收,已是成功人士,母校今年三十五周年,打算扩建图书馆等设施,你必定慷慨解囊,大方馈赠,附着捐款表格……”信倒还算写得流畅。
以匡抬起头来,同秘书说:“写张万元支票吧。”连请帖交给秘书。
“届时你可会出席?”
“我有空吗?”
“八月十七日晚,”秘书查一查,“你没有约会。”
“可是我不喜欢卖物会。”
秘书提醒他,“是你母校呵。”
“伦大也是我母校,年年筹款不下十次八次,旧生都穷了。”
“这信里说,当晚卖物筹款,你一则要准备一样礼物,二则要踊跃认购。”
吕以匡摇摇头。
“一定很热闹。”
以匡想说他怕人多。
“同朱小姐一起去吧。”
以匡只是笑。
傍晚,见到了女友朱明中,他却告诉她:“华南大学搞旧生会。”
“呵,”朱明中抬起头,“华大的旧生会沉寂了许久,如今可是想复兴?”
“搞手似很有魄力。”
“你是代表建筑系了?”
“华南建筑系自有刘润东及陈晓新等名则师主持大局,我算老几?”以匡笑。
“各尽绵力嘛。”
以匡问:“你可愿陪我出席?”
朱明中笑,“你一向都不大与老同学来往,这次可以乘机叙旧。”
以匡也笑,“所以要你作伴呀,旧生见了面少不免比身家比成绩,我吕以匡虽然什么都差一截,可是身边有如花美眷,也就毋须汗颜了。”
好话谁不爱听,朱明中觉得很受用。
她随即想起来,“你猜,你会不会见到张嘉宜?”
以匡沉默了。
张嘉宜,华大美术系学生,与他同届毕业。
饼半晌他说:“她不住本市。”
毕业后她往巴黎深造,偶尔只回来探亲。
朱明中提醒他,“才十多小时飞机,往返非常方便。”
张嘉宜是吕以匡大学时期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