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真紧紧握住她的手。
四年后。
一待乃意毕业,维真就向她求婚。
任太太一叠声眉开眼笑的好好好,毫不掩饰求之不得,如释重负之情。
乃意摇摇头,难怪女大不中留,实在是不能留。
乃意此际已经薄有文名,靠稿酬已可穿美服游欧陆,可惜没有节蓄,维真不鼓励她储钱,免乃意过分独立。
最令她失望,或是不失望的,是任乃忠这小子,从来没有人那么小就立志,且一路毫不松懈跟到底。
谁在小学六年级作文堂没有写过“我要做一个消防员”或是“我要做一个清道夫”之类的愿望,只要工作有意义,能为人民服务,收入菲薄,生活清苦,在所不计,暑假一过,立刻抛在脑后。
由此可知任乃忠有异常儿。
他跳过两次班,考入大学,准备一鼓作气在六年之内修完博士课程。
案母认为他游刃有余。
乃意却闲闲地说:“保不定在读硕士当儿看中哪个女生,从此把学业荒废。”
任太太脸色都变了。
仍然偏心,巴不得将乃意送出去,但是乃忠,乃忠是另外一回事。
乃意心安理得嫁到区家去。
人长大了,渐渐分心,工作又忙,乃意与岱宇只间歇见面。
此刻的凌岱宇又是另外一种面貌,长发剪短了贴在鬓角,比较喜欢颜色衣服,不变的是仍爱诉苦与抱怨,还有,一进场,照样吸引众人眼光。
一坐下她就说:“同韦文志分手,似是不可避免之事。”语气有点遗憾。
对这等稀疏寻常之感情事宜,乃意不感兴趣,不予置评。
“日久生厌,这话真的不会错,”岱宇轻轻吁出一口气,“谁会同谁一辈子。”
“呸!我同维真三辈子不嫌多。”
“对不起对不起,请恕罪请恕罪,”岱宇用手托着腮,“不过,感情生活如此古板,怎么写浪漫的爱情小说?难为你读者还真不少。”
乃意“嗤”一声笑出来,“事事要现身说法,亲身经历,那还了得。”
“你没有感受呀,怎么形容?”
“看你们折腾淘澄,亦如同身受。”
“差远喽。”
“那么下一个故事你来写。”
岱宇以双臂作枕,悠悠然说:“还能写出来,就不算切肤之痛。”
乃意忍不住问:“新欢是谁?”
岱宇只是笑,过一会儿她说:“我听人家讲,甄保育单方面入禀要求离异。”
这也是很普通的事,乃意不出声。
“要是那时我能同他在一起,离婚的便是我。”
乃意抬起眼来,成功了,凌岱宇一副侥幸的模样,可见她已经完全不把此人放在心中。
只不过是失恋,并非世界末日,原来那样叫她流泪的感情也会过去。
“我才不要结婚。”是凌岱宇的结论。
接她的人来了。
年纪比较大,身形却一点儿没有变,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看见岱宇的背影,已经一脸爱怜。
岱宇于是笑着同乃意说:“我们要保持联络。”
“当然。”
她轻快地把手臂绕着那位男士走了。
成功了。
已经没有心肝了。
只有这样,才可以在情场出出入入。
凌岱宇迟早不难练成一级好手。
乃意满意地对自己笑笑,离开茶座。
忽见前面有两个黑衣女子,其中一个,正伸手向她招动,隐约间微微笑,风姿绰约动人。
“美!”乃意月兑口叫出来,连忙排开众人向她们走近,“慧!”
她真正渴望再看见她们。
乃意见只有一臂之遥,便伸过去搭在人家肩膀上,一边嚷:“想煞我了。”
人家转过头来,讶异地瞪着乃意,若不是同性,早已叫非礼。
原来是个陌生人,乃意失望地退后一步,“对不起,原谅我冒失,我认错人了。”
那少妇忽然转恼为喜,“我认得你,昨天你才上电视,你是小说家任乃意。”
乃意嗫嚅:“不敢当不敢当。”
敷衍半晌,才月兑了身。
晚上,乃意向维真诉苦:“……动辄被读者认出来,大大不方便。”
维真偷笑。
“你笑什么?”
“笑你竟言若有憾到这种地步,可耻。”
乃意卷起手中一册《红楼梦》,敲打维真头颅。
维真闪避。
片刻乃意静下来,扬扬手中的书,“我还是觉得其中相似之处甚多。”
“你倒想。”
“说真的,我到底同凌岱宇是什么渊缘,为什么同她这么要好?”
“年纪相仿,臭味相投。”
乃意不服气,“又有几个人为恋爱仆心仆命?”
“所有不幸少年都难免沉沦。”
“我同你怎么说?”
“我俩幸运,故此要欢天喜地。”
乃意怔怔地放下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