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对她凶,并下是夸张,我实在没有好好的跟她玩过。
忽然之间,我觉得我对妹妹也不对了。
在这两个月之前,我心里有无限大的抱负志向。
到今天,我只希望我可以对家人好一点,那就够了。
这是代表成熟,我的确长大了不少,也学会了不少。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徒然使我更痛苦罢了。
我低下了头,不出声,不说话,妹妹觉得太奇怪了。
她也变得温柔起来,声音小小的,“哥哥,你没不舒服?”
“没有,你出去吧,我躺一会儿就会好的。”我说。
第二天起来,我装得像没事人一样的去上学。
放了学,找就到了小芸的祖父母家去弯了一弯。
他们看见我很欢迎,陪我说话,与我讲笑,又说我长高了。
年纪大的人老喜欢说孩子长高了,但是我问起了小芸。
我把我们在学校裏的对白说了一遍,然后看着他们。
老先生马上沉下了睑,借故走开了,老太大结结巴巴。
小芸说的,很明显是事实,清楚得不得了,我看得出。
但是我觉得老太太很是护短,她一直怪小芸的后母。
老太太显然根本上对那个后母就是不开心,然后把罪名加在她的身上。
说不定小芸的误入歧途,也是他们两老纵容出来的。
所以在真相末明之前,很难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他们两老锺爱孙女也是有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后果。
小芸的祖母终於说:“这件事情的确是有的。”她承认了。
“但是——”
“那时候小芸的年纪实在很小,”老太太说:“不能怪她。”
就是因为年纪小,才显得那种罪行与放肆特别可怕。
但是他们却一直以“年纪小”来掩护小芸,处处维护她。
我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应该怪谁呢?我都被弄得糊里糊涂了。
“这社会的风气不好,孩子们容易交上坏朋友。”
是的,近墨者黑,但是物必自腐,然后虫生啊。
“她家裏环境又不好,得不到什么温暖。”她又说。
但是哪一家的父母不管教孩子呢?也是为了孩子好。
“小芸已改过了,她现在多么的好。”老太大又说。
“是的,她已经改过,这我也看得出来。”我说。
“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运气真不好。”老太太说。
现在我发觉,小芸的话,一半是从她祖母处学来的。
以前她一直期艾她的命运,那种口吻,就与老太大相似。
“我不相信命运。小芸要是好好的下去,一样很好。”
“但是她得不到信任,得不到朋友。”老太大说。
“不会的。”
“全世界的人都不原谅她。错过一次,以后都输了。”
“不会的,老太大,你相信我,你不该这样消极。”
她不响。
“最不好的就是,你也把这种消极带给小芸。”
“否则怎样呢?我一直劝她小心做人。”她说。
“她应该忘记过去,你不该去提醒她。”我说。
“你看见她后母怎样对她了?那态度多可怕?”
我不出声。人做错了一次,真的大家永远不会忘记吗?
太可怕了。我决定原谅小芸,使小芸真正的忘记。
忘记与逃避不同,我要使小芸知道,她并没有丧失一切。
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她一定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样子小芸才可以恢复正常,不必冒充百分之百纯洁。
她应该接受事实,我会帮助她做到这一点,尽我所能。
“不过你是唯一对小芸好的人。”老太太忽然说。
“不,老太太,对小芸好的人很多,即使是她后母,也想对小芸做一些事情,只是不得其法而已。”
“我不相信。”她真是一个固执的老太太,太难了。
“你必须相信,也要令小芸相信。”我老实的告诉她。
“不会吧?”老太太说,“小芸的后母一直与她作对。”
“在你的眼睛看起来是作对,但是我不觉得。”
“你以后还会与小芸做朋友吗?”她问非听答的。
“会。”
“你不介意?”老太大的脸上有不置信的表情。
“不,老太太,我跟小芸依然是朋友,我请你把她交给我,我会使她开心起来,问题是你肯不肯?”
“我肯,我看得出你真正的关心小芸,我知道。”
“那就行了,小芸受你的影响太深,一脑子灰色。”
老太太抬起了头,不以为然的看着我,很不服气。
我笑了,“对不起,但是你确实如此,恕我直言。”
老太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也有错。”
我松了一口气,有谁肯自认错误的呢?她肯就行了。
“让我们想办法补救吧,相信我,是有法子的。”
“阿国,一切都靠你了。”老太大忽然哭了起来。
她的确是爱小芸的,但是也爱得不得其法,太可惜了。
他们一家人,简直就是个大悲剧,叫我看了心疼。
但是我得想法子补救他们才行,这真是个大难题。
在事情解决之前,我不想告诉妈吗,她是一个敏感的人。
这样年纪的人,总是很固执的,她不会轻易原谅小芸。
但是这也不能怪妈妈,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近来我也算得是相当忙,上学与补习占了不少时间。
但是我终於抽空到小芸的家里去了一次,看她的家人。
我这样去是很冒昧的,他们未必会欢迎我的探访。
不过我觉得自己不算是一个太讨厌的人,或者会有收获。
我去的时候是下午。
小芸的继母替我开门,的确是惊异得不得了。
我微笑,“伯母,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芸的朋友。”
“是,我记得,你请进来。”她北想像中和蔼。
但是现在我对她比较了解了,以前的恶感已经消除。
每个人都有真实的一面,没有看清楚之前,最好什么也下要说。
有一种人,外表看上去很是好看,几乎,十全十美。
但是这种人的内心却未必就这么好。“人不可以貌相。”
但是小芸是那一种呢?我也弄不清楚,我坐了下来。
小芸的继母,把家裏收拾得十分乾净,一尘不染。
有两个小孩子很文静的在做功课,他们看着我。
小芸的继母笑说:“上次的误会,真是对不起。”
“没有关系。”
“唉,一个朋友告诉我小芸与一个年纪轻的男人在一起,我就以为是那种人,我太过虑了,对不起。”
“我明白,伯母。”现在我当然是十分明白了。
“做继母,是为难的一件事。”她很感慨的说。
我看着她。
“对孩子责备了,人家会怪我刻薄,不责备,又怪我姑息,两边都不是。”她轻轻的说:“再加我是急躁点。”
“小芸把她以前的故事告诉我了。”我坦白的说。
她有点惊异。“是吗?你知道了一切?她告诉你的?”
“是的。”
“其实是我间接害了她,她不肯接受我。”她说。
“她的想法是错误的。”我说:“继母不一定狼心狗肺。”
“但是她那么小,怎么会相信一个陌生女人呢?”
“她现在很想博得你的信任,你愿意吗,伯母?”
她迟疑了一会儿,不出声。她心裏是有点矛盾的。
“也许你可以让她回来住?给她一个机会?”
“你年纪很轻,你不会明白,这是我们的家事,而且非常复杂,三言两语间,解释不清楚。”
“伯母,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我抱歉的笑说。
“不会,小芸有你这样关心她的朋友,我也高兴。”
她的说话很合理。正如她说,做继母也不容易。
“听小芸说,她父亲对她很恶感,是不是?”我问。
她苦笑,“你不会相信,她父亲根本不愿意提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