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与女友聚会,有要紧事吗?”
永昌叹一日气,“丽纷,我们提早结婚如何?”
“你考虑清楚了?”
“我不能失去你。”
“没有人说你会失去我。”
“这样下去我会的。”
丽纷啼笑皆非,“永昌,倒底发生什么事,何必亲手造成不可冰释的误会?”
“我已同母亲商量过,这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丽纷心头一松,“我晓得了,你已有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不要开玩笑,你应该知道我内心痛苦到极点。”
“倒底是什么大事?这个疑团闷在我心中已有多月。”
“我马上来。”他挂上电话。
丽纷庆幸母亲打牌去了,不到深夜不会回来,他们有的是详谈时间。
她换上舒服简单的衣服,备下茶点糖果。
永昌过廿分锺就到了,一进门,丽纷发觉他于思满脸,精神萎靡。
“永昌你看你。”她怪心痛的说。
朱永昌深深叹一口气,“过来,说,说你爱我。”他伸手拉她。
“是,”丽纷由衷的说:“我关心你,我爱你。”
“丽纷,我不应该试炼你。”
“来,我不怕,放马过来。”丽纷佻皮的说。
“丽纷,你听过这个故事便笑不出来了。”
丽纷沉默,“你可要喝杯茶?”
“给我一杯威士忌加冰比较适合。”
“这么坏?”
“你且坐下。”
丽纷把酒递给他之后,轻轻坐下。
“丽纷,家父并没有故世。”
丽纷蓦然抬起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朱伯父,他在何方?太奇怪了。
永昌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勇气再说下去,用双手掩着脸,喉咙发出申吟的声音来。
丽纷倒反而放心了,事情原来与永昌本人无关。
“而且我不是独子,我还有一个哥哥。”
丽纷忍不住问:“他们在什么地方,是不是打算来参加婚礼?”
永昌不作声。
丽纷问:“是否他一早离家出走,抑或已与伯母离异?”
永昌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额角的青筋涌现,“不不,丽纷,不止这么简单。”
“你慢慢说,别心急。”
“丽纷,我没有办法说,”永昌站起来,“请原谅我,我稍迟再来,请多给我一次机会。”
“永昌!”
他一声不响开门出去,丽纷本来想追,但随即觉得他需要时间把整件事想清楚。
他已经走了第一步。
他已经说了一半。
永昌的烦恼与他父兄有关。
这还是永昌第一次提到他的父亲及兄长,从前,他只对丽纷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
他的父亲究竟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为何引起永昌这么大的困惑?
丽纷一直在家里等,好一个寂寞的下午,这个时候,她又巴不得母亲快些打完牌早点回来。
正在无聊,门铃震天价响起,丽纷放下茶杯去开门,是永昌,他轻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
丽纷让他进来坐下,永昌取出一只黄纸信封,递给她,疲倦的说:“你看吧,一看就明白。”
丽纷打开信封,取出一份发黄的旧报纸,日期在五年前的九月,头条:“藏毒案被告父子朱子长及朱永盛分别判六年及五年徒刑”。
丽纷的双手剧抖起来。
朱子长及朱永盛,这两个人是谁?她猛地抬起头来。
只听得永昌用很平静的声音说:“我父亲及大哥。”
丽纷呆住,她完全明白了。
“他们在狱中服刑,大哥下个月出来,我不得不对你坦白,丽纷,抱歉瞒你这么久。”
太不公平了,丽纷握着拳头,“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怎么说?难道认识你第一天就叫:我父亲是毒贩我大哥是从犯?”
“朱永昌,这之后有的是时间,你心知肚明。”
“我怕你离开我。”
“这一切明显地与你无关。”
“有,有关系,有血统关系,一个是我生父,另一个是我胞兄,你将会是我父的媳妇,我兄的弟妇,你受得了吗?丽纷,我们的孩子也月兑不了关系,有一个犯罪的祖父。”
丽纷怔怔的看着永昌。
“所以一直瞒着你。”
“叫你为他们的过失蒙上耻辱,太不公平。”
永昌说:“丽纷,我明白你的心倩,现在,我要说的都已说完,轮到你受罪了,你在这件事中,更加无辜。”
丽纷心神已乱,她该怎么办?
永昌却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丽纷,你要抉择,这个心理担子不轻。”
丽纷说:“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此刻我俩已经宣布了婚讯,牵涉到家人的面子问题。”
永昌悲哀的说:“我是那么怕失去你,曾经想瞒你倒底,又多次到狱中与他们商议,叫他们永远不要跟我联络,父亲已经答应,大哥不肯,他定要回来照顾母亲。”
丽纷不响。
“然后我接受了命运安排,母亲叫我对你言明。”
丽纷呆呆的想,她为什么不似电影或小说中那些伟大的女角,扑上去抱住男伴,为他牺牲一切?
她倒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看样子这个家庭的成员十分相爱,最大困难是日后与他们相处的问题。
只听得永昌说:“不管他们在社会上犯了什么错,我父亲是个好父亲,我大哥是好兄弟。”
她可以与他们和睦相处吗?她不怕他们染污永昌?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旦嫁入这样复杂的家庭,必然烦恼无穷,她应付得了?
与其日后在不愉快的情况下分手,不如此刻早早抽身。
“丽纷,丽纷。”永昌叫她。
“我十分疲倦,想早些休息。”
永昌再次告辞,低着头,无奈而悲伤。
丽纷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忍受着强烈头痛。
她忽然好像已经与永昌私奔到远方没有人认得的地方,已经结了婚,遇着愉快的生活。
没到一会儿,朱氏父子找上门来,一定要强自入屋,丽纷两手推着大门,不让他俩进来,奈何力气不敌,被推倒在地,一抬头,看到两张狰狞的面孔。
丽纷自床上跃起,惊叫,一身冷汗。
她母亲进来问:“干什么,做噩梦?”
原来已经睡着。
丽纷用手搓搓睑,沮丧地叹口气。
这原来不是她的恶梦。
永昌管永昌,她管她,她又不是朱家的人,月兑离永昌,就可以月兑离这一切。
永昌说得对,现在轮到她受折磨了。
她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知道了又如何?
一天下班时分,传达处通知她,有人来找,丽纷走到门口,发觉是永昌的母亲。
“朱伯母。”她延她进办公室坐下,关上门。
“丽纷,你憔悴了。”那温柔的妇人说。
朱伯母才是至大的受害者,丽纷惭愧地低下头,在这件事里,她表现得太差。
“丽纷,我有一个请求。”
“请说。”
“我不敢勉强什么,但希望你仍然把永昌当作一个朋友。”
“我们一直还有联络。”
“曾经一度,我们奢望你会成为朱家媳妇。”
丽纷苦笑。
“我大儿子永盛已经回家了,我们打算替他……洗尘。丽纷,你要不要见见他?”
丽纷僵在那里。
“他已经受到惩罚,丽纷,你会发觉他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可怜的母亲。
“最近我一直很忙。”丽纷硬起心肠说。
朱伯母默默头,她忽然之间疲态毕露,“是的,我明白,你是一个能干的女孩子。”
她站起来告辞。
丽纷把她送到门口,朱伯母哭了。
丽纷也落下泪来。
丽纷已经用行动表示了心意。
下班后,丽纷没有回家,节目一连串下去,喝过下午茶之后跟大队去看电影,人人为那出闹剧笑得人仰马翻。喘不过气来,丽纷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情绪十分低落,但仍然同他们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