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丰富的藏酒。
分明是懂得享受的人。
小雅不好意思久留,退出来,门自动锁上。
又隔了两星期左右,小雅的母亲说:“大约是搬进来了。”
小雅抬起头,有点点喜悦,是吗,何以见得?
“我看到有佣人进出。”
哦,那一定是搬进来了。
“是个单身汉吧。”母亲说。
“你怎么知道?”
“是个锺头女佣,每日只来几个小时。”
没想到母亲的观察能力也相当强,小雅原以为她只专注打麻将,她到底看到多少呢。?
而其实,女儿的寂寥,母亲岂有不知之理,只是爱莫能助,多说无益。
小雅碰到对家的女佣,点点头。
主人大抵早出晚归,从来没有碰见过。
小雅搭讪问:“买菜?”
芳邻厨房设备并不差。
谁知女佣答:“都没有人住,不过是抹抹灰尘。”
小雅一怔。
还在纽约?
“也许下个月回来。”女佣说。
小雅在心中算算日子,已经四五个月了,不少人为移民,在外国逼不得已逗留半年,也是常事。
事情好像有点神秘。
本来,一张照片可以代表许多言语,但是欧阳大宅里全然没有这样东西。
不过!他既然住在这里,他迟早会得出现。
有一宗小生意上门,小雅找到那位工头。
堡头先问她:“你对面的欧阳先生可搬进来了?”
“还没有呢,款子可付清了?”
“刚收到最后一期支票。”
“你与他直接交易?”
“是。”
“不经设计公司?”
堡头摇头,“他自己好像很有心得。”
“有无说几时回来?”
“没提起。”
小雅有点失望。
午夜,她在房中看书。
母亲推门进来,“还没睡?”
她反问:“这么早收场?”
母亲在她床沿坐下来,叹口气。
“怎么,输了牌?”
谁知母亲忽然说:“一老一少,都这么无聊凄清。”
小雅本来在笑,一听这话,僵住。
“我没有办法,你应多出去走走。”
小雅不知如何回答。
“你父亲只在星期天上午回来。”
“你说说他,他会回来得勤一点。”
“算了,管他爱去那一号。”
“刚才输还是嬴?”
“输输输,我一生都是输。”
“妈妈,这时刻发什么牢骚。”
“我担心你。”
“所有的大型舞会,我都有参加呀。”
“为什么没有男孩子约会你?”
“因为时机未到。”
母亲苦笑。
“妈,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又是另外一天,又有牌友等着你。”
“你说,没有那十三张麻将,日子怎么过。”
可不是。
母亲替她掩上门,出去了。
所以有些人喜欢约会,从早到晚,排得密密麻麻,没有半丝余暇去想东想西。
淋浴上床的时候,小雅不禁想:人人这样珍惜的身体肌肤,到头来还不是尘归于尘,土归于士。
太空闲了,会想得很支。
可很小雅亦不是一个工作狂。
天气由酷热转凉。
清晨,已有些秋意。
对户人家的女佣早已躲懒,每星期只出现三次已经足够。
主人,还没有归期。
小雅心意略动,他不是永远不来了吧。
明明不关她事,她为什么好似在等他?
晚上,小雅做了一个梦。
棒壁人家终于搬来了。
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与他的新婚妻子。
新娘子穿着雪白的礼服,掀开头纱,一张面孔美得惊人。
小雅醒来,拉拉被褥,凌晨三点,秋天真的到了。
到初冬的时候,情况还没有变。
小雅已经放弃。
倒是她母亲说:“我问女佣如何拿薪水,她说到中区一间公司去支领。”
“什么公司?”
“日新银号。”
欧阳、日新,自然,那是他们家的事业。
“他好像排第四。”
小雅笑,“你干什么,做私家侦探?”
“不少人都认识欧阳家。”
“爸同他们可有来往?”
“你爸的事,要去问二号,我怎么晓得。”
小雅不响。
一日趁有空,上去父亲的写字楼。
他看见女儿还是高兴的,那边两个孩子到底还小,而且娇纵得没个谱。
寒暄几句,小雅说到日新银号上去。
案亲说:“没有,没有来往,欧阳家不是爱出锋头的暴发户,不大出来走动。”
小雅不知如何打听下去,吁出一口气。
“你心中有什么事?”
小雅说不上来。
“你妈说你益发孤独了。小雅,喜欢什么?说给爸爸听,没有办不到的。”
小雅只是笑笑。
“许久没出门了,可要去巴黎走走?”
“爸,你有空多来看看母亲。”
她父亲尴尬起来。
“我走了。”
这一条线索又告落空。
日常生活越来越闷。
小雅有时觉得胸口像要爆炸,再忍下去会得生癌。
现代人的悲哀。
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却深感不足。
究竟渴望什么呢。
倘若希望结婚,组织家庭,养育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追求真爱,在这个年头,真是突兀诙谐。
什么是真爱?真心坦诚相处数十载,儿孙满堂,也就是真爱了。
那么,小雅说,我向往激情。
心中有一朵火,永远燃烧,永不熄灭,绝端的快乐.无底的痛苦,忽冷忽热,即使要命,也是值得。
她有资格这么做,还有精力,也有时间,只是,苦无对象。
竟没有一个人能叫她刻骨铭心。
那个周末,有人来约,她便努力赴会。
穿戴整齐了,去坐在那小伙子对面。
他年纪与她相仿,很想讨好她,同她去吃日本某,一边滔滔不绝的说话。
小雅很客气的听着,隔一阵子点点头,表示共鸣。
下午,他建议去看电影,小雅忽然疲倦了,用手背遮住嘴巴,打一个阿欠。
那男生很震惊。
小雅歉意地看他一眼。
他把她送了回家。
她也不觉有什么损失,把手袋往床上一丢!人往床上一倒,笑了半晌,打个中觉,晚上,陪母亲去喝喜酒。
身上的首饰有些还是祖母传下来的,宝石大颗大颗,镶工考究,有家底便是有家底,时下能干的职业女性就办不到,戴来戴去,芝麻绿豆,三克拉算是大巫,十万八万置件东西几乎没宣告天下,多累。
小雅静静坐在那里,气质是实在不错的。
散了席,同母亲一起回家。
在车上,母亲在说一件事:“……才三十岁,病了两年,没有人敢同她母亲说,年头故世,都只说她去了移民,能瞒多久就多久,可怜。”
小雅笑,“将来我也移民,你就明白发生什么事。”
“啐啐啐!”
小雅把脸看到车窗外,不再说什么。
“郑家那男孩不错。”
“读医的人,很闷的。”
“一般女孩子都喜欢嫁医生。”
“为着经济稳定,不用吃苦,我又为什么?”
“翁家那个呢?”
“妈你没看见他女朋友贴在他身上那个样子。”
“是吗,太离谱了。”
小雅拍拍母亲的手背,“别担心。”
她倒不是想结婚,恋爱同归宿是两回事。
“林家大小姐又离婚了。”
“第几次?”
“她是第三次,林家四姐妹加起来离婚十来次。”
小雅没想到母亲幽默感这么丰富,嗤一声笑出来。
母亲伸手模一模小雅脖子上累坠的项链,“这条蓝宝,颜色一等一,鲜明而文雅。”
小雅点点头,又打呵欠。
幸亏贪睡,不然更不知如何打发时间。
周末,小雅再也没有出去。
长长门铃响,没有人应,小雅知道是老女佣躲懒睡午觉,她亲自去开门。
是对家的帮佣,很不好意思,“小姐,想借两个薄荷茶包。”
小雅过一分钟才会过意来,“你们先生回来了?”
“没有!是小姐。”
“小姐?”
女佣如有难言之隐。
小雅取出茶包,“我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