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中许多还是大学生呢。”明媚不以为然。
“对了,还有女博士女学者。”
“你少讽刺。”
“是不是,跟我吵架了。”我有心气她。
“我被你气坏。”
她仍然天天回大会操练。
没多久她换了个发型,看上去成熟许多,一举手一投足都别有韵味,开始爱穿文雅些的服饰,比以前的牛仔裤球鞋,更加吸引。
杂志上说俞明媚是本届的大热门。
我顿时觉得女友成了一匹马,可加以投注,赌它一记。
同时也觉得这一个多月来,她转变迅速,使我吃惊。
俗云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没想到明媚因这件事而飞快长大。
“我们这一班女孩子,面和心不和。又分开三五党,组织小圈子,互相仇视,做女秘书的不同学生来往,售货员又被瞧不起,我从没见过这许多怪现象,简直叹为观止,家境好的乘华丽房车出入,搭公共交通工具的马上变成二等公民。在家坐着,哪里看得到这许多精彩的情景。”
我不放心:“有没有人欺侮你?”
“有。”
“唉呀!你受不受得了?”
“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她们如何对付你?”我愤愤不平。
“不是都称赞我是热门人选吗?于是她们就孤立我,说些讽言讽语。”
那些小家子气的女孩子不与明媚说话,并且暗示地讽刺:“人家是头马儿呢,只怕热门倒灶。”
或是:“有什么漂亮?她的提名人是报馆编辑,自然发动朋友来捧她,太不公道。”
──“又不会穿衣服,、永远白色,曦!”
──“又不够时髦,不懂化糠。”
──“早都有男朋友了,还说二十岁,大会有没有查清楚她的年龄?”
──“身材恐怕是假的,有没有整过容?”
我与俞伯母都气炸肺,这么年轻就这么坏,太使人心寒,毫无目的损人不利己。
明媚却不介意,“我何必怕她们?”明媚很倔强,一有人批评也好,以便加深她认识自己,说不定她们所说,也有一、两分道理。”
俞伯说:“真没想到明媚会因这件事成熟。”
人不经沧桑不易长大,但这种经验何必过早争取?
千辛万苦的排练,初赛终于进行。
三十名佳丽表面上看来都属青春玉女,在电视中出现,吸引无数观众,每个人都成为市民的话题。
同事问我:“郝大雄,你女友不是叫俞明媚?”
为着避免麻烦,我说:“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同事疑惑的说:“样子也像。”
“看错。”
从此不让明媚到我写字楼来,人言可畏。
在萤幕上看到明媚风采照人,我不知是悲是喜,这次选美会改变她的命运。
其他二十九名入困老输给她太多,就算不论相貌身材,明媚高贵之处是人如其名,活泼天真自然,既不紧张,又不做作,什么都处之泰然──得不得奖毫无关系,她只不过是来趁热闹的。
我探深感动,原来我的女朋友有这么高贵的内在。
但是得到选美皇后衔之后,她会不会仍然做我的女朋友?
宾介公子会奉上洋房汽车,电视电影会要求她签合同,很快她就变成社会知名人士,被捧成一颗明星。
到时我的地位堪虞。
如果因此中断我们十多什年的交情,那真是可惜的,但我应当豁达一些,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如果这条路由明媚自己所选择,我祝福她。
初赛后的明媚更成为城中的话题,没有人不被她的风姿所倾倒。
甚至挤在公路车中,也会听得人们说:“今年香江小姐里的那个俞明媚,泰半会做冠军。”
而明媚也更加忙了,我几乎找不到她,天天早出晚归,她有许多宣传活动等着参加,节目排得密密麻麻。
电话都打不到,只能够留字条与她通消息。
一天我已经上了床,在阅小说,忽闻门铃响,起床去开门,发觉是明媚。
我吃一大惊,“你怎么有空?”
明媚说:“有些事跟你谈谈。”
我连忙迎她进来,“光荣之至,未来的香江小姐莅临寒舍。”
“说什么废话。”
“是,不说不说,”我觉得她面色凝重,“有什么事?你尽避讲。”
“大推,咱们认识十多廿年,亦伴亦友,我说话,你可不准笑我。”
“我怎么会笑你?”我急起来,“明媚,有什么事,一定要提出来大家商量。”
她低看头不响,大概是要打量如何开口。
老实说,明媚真人比上镜头还要漂亮得多,不但五官身型好,连鬓角与手指,这些细微的地方都美。
“大雄,我想退出选美会。”
“什么?”我一呆。
“我觉得压力很大。”
“可是已经进入决赛阶段了!”
“你不是一直不赞成我去选举?”她看我一眼,“我以为你会支持我退出。”
“可是此刻半途而废,岂非太可惜?”
“没有什么可惜,而且我也长得不美,尚无资格做美后。”她的声音很消沉。
“一切美与好都是比较性质的,只要比他人美不就是最美?”我赶紧安慰她。
“压力很大。”她再三说。
“那些人又欺侮你?现在都众望所归,名正言顺是你第一。”我为她打强心针。
“我就是怕万一得不到第了”她的头垂得更低。
“那也无所谓,在你爸妈以及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美后。”我由衷地说。
她笑出来。
“坚持到底,反正你九月份无论如何是要到加州读书的。”
“经过这次选举,我见识以倍数增加,几乎每天都接触到新事物。”
“那很好呀!”
“昨天,我第一次坐劳斯莱斯。”
“呵?感觉如何?”我没有坐过,“是不是特别稳?”
“并没有觉得它特别稳,只是一坐进去,马上有种特殊的满足感,我猜那是因为基本上我是一个很虚荣的人。车门很重,推都推不开。”
我说:“唉吨!你应该端坐着,等司机来替你开车门才是啊!”
“我就是不懂。”她懊恼的说。
“是谁的车子?”我心触动。
“是欧爵士的车,他接我们到他别墅参观,欧爵士是该次选举的赞助人之一。”
“呵。”难怪。
“我很苦怕我会受不起引诱,”明媚说:“我发觉自己很向往这种五光十色的生活。
“人之常情。”
“我觉得惭愧。”明媚还是很天真的。
“你不会为一辆劳斯莱斯去嫁一个老头吧?”
“当然不会!”
“那就不必惭愧,谁不希望日子过得舒服些?”
“大雄,我发觉自己变得很厉害。”她拍拍胸口。
“你能半夜上来与我谈这件事,就表示你并没有大变。”我说:“至于小小的变化,我们应当视它为一种进步,俗云女大十八变。”
“大雄,你对我真好。”
“即使将来有什么变化,你仍是我的好朋友。”
“大雄。”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我还有什么遗憾?”
明媚的彩照一张接着一张被登出来,有些还做了封面,我义务替她收集起来,夹在一只文件夹中─将来完了这件事交返给她,好让她老的时候给子孙看。
我所不喜是那些花边新闻,言之凿凿,暗示她已成为某地产商的女友,闹得漫天风雨。
俞伯也说:“明媚最近成为小熬人,打扮成熟,沉默寡言,与我们陌生得很,出去的时候往往有私家车在门口等,问她是什么人,只答是朋友,小报上的绯闻也不知是真是假,她虽然还在家裹住,但有关她的事,我们都是看报之后才晓得的。”
太可怕了。
俞伯母说:“大雄,说起来就你有先见之明,我也好不后悔让她去选举,真的得了冠军,说不定她家也不回来,忽然之间,好好的一个女儿成为问题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