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一会,他才从新坐好,咳嗽一声,停停神。
刘莉莉看着窗外,目光十分遥远,灵魂像是已经不在这附近,但仍轻轻说:“根本没有那回事,但当时我小,满心以为那样讲,父亲会高兴,父亲会带我去英国渡假,天天陪着我。”
小冰这一惊非同小可,廿一年前的大案今日水落石出,可惜被告的沉冤永远不会雪清。
“我错了,”刘莉莉说:“从此我没见过父亲,他把我送到寄宿学校去,之后,我也再没见过母亲。”她的声音,无限凄惶。
小冰打一个冷颤。
刘莉莉抬起头来,她似已恢复常态,笑一笑,“郭先生,请你大力帮忙。”
这时候,老关推门进来,小冰顺势告辞。
遍途中他异常沉默,深受震荡。
在车子里他接了一通电话,“小冰?我是琦琦,我们在侦探社等你,快点来。”
找到了。
小冰把车子急转弯,回侦探社去。
琦琦与一位妙龄女郎在等他。
小冰称赞他的伙伴:“干得好,快如闪电。”
那陌生女郎笑了。
一见之下,才知警方那幅肖像画得非常神似,画笔所欠缺只是此女闪烁狡黠的眼神,她绝非好相与人物。
琦琦说:“这位是沈小姐,何老大说,最近这三个月沈小姐在中区走的多。”
“好极了,沈小姐,请过来这一边。”
那女郎悠闲地过去坐在小冰对面。
小冰取出那只翠绿色鳄鱼皮手袋,“沈小姐,你记得它?”
沈小姐凝一凝神,“谁会忘记这只手袋。”
“好得不得了,你上次见到它,在哪里?”
沈小姐直言不讳,“在华晶酒店。”
“请说下去。”
“它背在一位年轻太太肩上,这位太太,混身上下衣饰打扮,有许多人赚一辈子都赚不回来,”女郎的语气渐渐转为偏激,“社会不公平,请问她何德何能,一生尽享荣华富贵,又请问为何另有人辛劳一生,遭遇惨淡?”
小冰吁出一口气,“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琦琦听了别转面孔偷笑。
“我最讨厌这种女人:社会的寄生虫,一生不劳而获,于是,趁她不在意,同她开个小小玩笑。”女郎扮一个鬼脸。
小冰啼笑皆非。
就因为她看刘莉莉不顺眼,刘莉莉便倒霉地不见了荷包,以及荷包中珍贵纪念品。
那女郎得意洋洋,笑咪咪地看着小冰,“怎么样?”
小冰说:“沈小姐,那位张夫人,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同你想象中有点出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处。”
女郎不理,“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中。”
琦琦实在按捺不住,问道:“它到底是什么?”
女郎脸上也非常困惑,“一只绿色小荷包,不是吗?”
“里边呢,里边放着什么?”琦琦问。
女郎答:“信用卡与现钞。”
小冰说:“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也许在暗格里。”琦琦猜想。
女郎慧黠地笑,“我不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冰索然无味。
那么多漂亮动人的女子,一上来就满嘴铜臭,钱钱钱钱钱,太煞风景,噫,讲感情的岁月哪里去了呢,幸亏还有琦琦,否则生活毫无意义。
小冰说:“我也有个条件。”
“说。”
“你要把东西原装还我,不准取出皮夹中任何对象。”
女郎笑,“江湖上规矩,我哪敢不依,除非以后不出来走。”
“荷包呢?”
“钱呢?”女郎笑。
小冰说:“琦琦,取到东西,你付钱给沈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关大律师的声音小冰按响通话器,好让琦琦也听,“小冰,我的当事人吩咐,一取到荷包,立刻密封在一只油皮纸信封内,请勿查看内容。”
琦琦气馁,她是多么想知道失物是什么东西。
小冰笑着对伙伴说:“去吧。”
她俩去了。
小冰在侦探社内,开大音响设备,闭上眼,享受美酒醇乐。
他静静等琦琦回来。
四十五分钟之后,琦琦回转。
她把一只油皮纸信封放小冰面前。
小冰睁开眼,“你看过了?”
“才没有,”琦琦笑,“你把我当什么人。”
“里头有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
信封此刻已经封实。
琦琦打一个呵欠,“唉,今天马不停蹄,累得贼死,我要回家睡觉。”
“喂,荷包里到底有什么?”
“我没看过,我不知道。”
琦琦朝他眨眨眼,打道回府。
小冰在她身后直骂:“你敢在我面前佻皮。”
他看着信封,为着职业上应有之道德,始终没有把它拆开。
他带着它,到张府去求见张夫人。
张府正举行派对,管家嘱他在偏厅等候,去请夫人过来。
刘莉出现,急急走前,“郭先生,可是找到了。”她穿着一件黑色晚装,脖子上一串钻石大如玻璃珠子,闪闪生辉。
小冰想,此刻叫她拿这串项链来换,她都会答应,他静静把信封递过去,向她欠欠身,预备告辞。
“慢着,郭先生。”
小冰转过头来,看着刘莉莉拆开信封,取出一只绿色皮夹子,她颤抖着手打开它,一眼就看到失物,她吁出一口气,把荷包掩在胸前,落下泪来。
小冰站在一旁不语。
谜底快要打开。
刘莉莉示意小冰过去,她把皮夹的内容给他看,小冰只见到透明夹层里有一张小照,颜色已掉了七成,是一位少妇与一个小女孩合照,那少妇,是刘希凡夫人,那小女孩,正是刘晓真。
刘莉莉轻轻说:“郭先生,这是家母与我唯一的合照,余者,都叫家父烧掉,我万万不能失去它,谢谢你帮我找回来。”
小冰深深震动。
刘莉莉凄然一笑,“家母已于年前去世。”。
小冰向她一鞠躬,离去,心中恻然。
秋高气爽,天空上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小冰抬起头,心想,非把老关叫出来看一看土星不可,它的光环,每隔十五年因角度问题,会得消失一次,切莫错过才好。
血
吴琪照常上班,今日与昨日没有什么两样,相信明日亦与今日差不多。
大学毕业之后在宇宙广告公司工作已有五年,升过一次,将升第二次,距离顶层行政位置仍有十个八个价位,这条路,漫长而沉闷,并且不一定走得到。吴琪与其它同事一样地感到疲倦,开始觉得生活的逼力。
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她本想念纯美术,一想到毕业之后没有出路,便挑了商管系,此刻若果还有机会回到学校去,她又希望可以读天文物理。
但是看情形,她会在这间公司里等个十来廿年,然后退休。
她长长叹一口气。
不要想太多了,开始工作吧。
这个时候,吴琪听见邻座相好的同事陈小娟说:“……车祸,伤到腿部大动脉,失血甚多,医院血库叫苦,因是AB型血,比较罕见。”
吴琪抬起头来,她也是AB型血。
小娟讲下去:“家人担心得不得了,不晓得多少天没有睡觉。”
吴琪一怔,这是谁呀。
小娟沮丧地说:“我们都快精神崩溃了。”
吴琪与小娟的座位隔着一张屏风,她绕过去,发觉小娟正在讲电话,泪盈于睫。
“多谢你问候,请代为打听,亲人间谁有同类血型。”
吴琪敲敲屏风。
小娟挂了电话,抬起头来。
吴琪等她擦干眼泪,轻轻地说:“我无意中听到你刚才的对白。”
小娟问:“有没有吵到你。”
“你说的伤者是谁呀。”
“我的一个亲戚。”
“小娟,或许我可以帮你,我有你要的血液。”
小娟睁大双眼,喜出望外,有点怔怔地,过一会才有反应,“真的?”她抓住吴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