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我嘀。
“消息是白冰透露的,水玲珑正在考虑。”
“三流的宣传。”我道:“聪明如白冰,怎么会采用。”
“不是宣传,欧洲有一个古堡,将拨归水玲珑名下,有一百零一个房间哩。”他对花边消息如数家珍:“只要水玲珑答应。”
“她不会答应。”
“为什么,做王妃呢,不管大国小柄,总是风光,何况,王子风度翩翩。”他夸张地“唉!”了一声,我仿佛嗅到浓浓的烟味,透过话筒而来。
他说:“你喜欢在梦中做人,我无话好说。”
我道:“无人比我清醒。”我的爱情、我的事业,皆有明确的目标。我告诉老沈罗省设置分店的事,他连声恭喜,然后,继续他的挖苦:
“开幕的时候,请你倾慕的王妃剪采。”
“呸!”我收了线。到买了花,连同礼物,直往白府。
说要找水玲珑,意外地,没有遇到留难,上午还在电话里说他不在。
在客厅里,我等着。
鲜花散发清香。我心情愉快。
良久,未见芳踪。
第九章
佣人再来致歉:“白小姐请段先生稍候。”我模模鼻子:“我是来找水玲珑小姐。”佣人点头:两位小姐在楼上。
我抬头,二楼静寂,她们在房里化装?
一个普通的客人罢了。呷一口茶,静静的候着佳人。
一阵轻微的人声从楼上传来。
我站起。
佣人由内堂出,对我说:“段先生要不要用糕点?”
我失笑,我不是来用糕点的;不过,仍得礼貌的说:“谢谢。”两位小姐在楼上商议些什么?我对佣人说:“陈小姐呢?她在不在?我可不可见她?”佣人犹未答腔,一把莺声:
“到底访谁而来?”
白冰正盈盈下楼。
不是水玲珑。
她来到面前,伸出手,我与之相握,她徐徐坐下,脸带笑容:“久违了,段先生。”
我替她的香烟点了火,说:“白小姐风采依然。”吐一口烟,白冰在佣人放下香茶后,挥手把她支开,交叠着腿,望着我:“找水玲珑?如果她不在,就不来探我了?”
“当然不,只怕白小姐太忙。”我道。目光投在楼上,二楼没有人。
“我打过电话,”我道:“府上的人说水玲珑不在。”
“但你还是来了。”
“我相信她在,适才,府上的佣人也说她在,请问,她什么时候可以见我?”
白冰笑一笑,气定神闲的拿起杯子,呷着茶。
不晓得为什么,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她愈若无其事,我愈觉受愚弄。到底她的经理人身份,包括了些什么?是否包括干预水玲珑的人身自由?
我知道,水玲珑是想见我的。
只是白冰在作梗。
何必呢?我叹气,她又不是不知道那种滋味,我想起她偷望沈礼时候的神情,心中既笑又气。
“请水玲珑下来,好吗?”我道。
“她又不是没腿,要下楼,还要人请?”白冰望着我:“她知道你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下来。”我抬头:“也许,怕白小姐不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你是什么人,你以为自己很重要吗?”白冰也不生气,一直保持笑容,这个女人真厉害。
我真想跑上楼见她。
白冰似乎看出我的心事,道:“跑进女士香闺,是不礼貌的。”
“那我等,”我把目光收回,泛起笑容:
“等她下楼。”
“很多人都说渴望见她,很多人都表示倾慕,段先生,你是千万个说过同样的话的人中的一位。”
“我是真心的。”
“别人说一定假意吗?”
“真心或假意不必由你来决定吧?”
“你们都崇拜水玲珑,你们之间有何分别?她为什么要对你特别垂青?”白冰说:“都在扰乱她的生活罢了,说一声倾慕太容易了,相信了的人,却须有承受痛苦、被欺骗的准备。
“
白冰的哲学太复杂,我摇头:“你倾慕水玲珑什么?”
“她的美丽与智慧。”
白冰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得双肩微抖,待笑完了。她捺熄烟蒂,看着我,眼里尽是嘲弄。
“这是我的感觉。”别人怎样轻视,并不影响我。
“这些感觉,因何而来?”
“她的谈吐,她的举止,她如此优雅。不必说她的美丽,她的美丽人人可见,她是一个难得的女人。”
平凡普通的女人随处可见。
自作聪明的女人总嫌太多。
唯有她,认识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的方位,冷眼观世情,不打多余话。
爱上她不是没有原因的。
白冰如何能明白?
这个战斗力强的女人。
水玲珑是她的皇牌,她的名,她的利,她成功的标志。
她不会轻易让她溜走。
她眼中嘲弄神色更显。
向白冰解释我的感情,不啻对牛弹琴,她不懂。现在可明白沈礼的抉择,他不肯臣服于她,她更不会臣服于他。
在江湖打过滚的人,总有他的道理。
我低声说:“白小姐,我是否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她脸色骤变:“谁在阻止?”
吸一口气,我道:“水玲珑没有下楼。”
“这又与我何干?”她站起,脸有愠色,说:“把我看成什么了。有本事的,把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没本事回家早睡早起去,推在人家实上干什么。”
说着,白冰扭着腰肢走进内室,余下我,对着捧来的大束鲜花,好不尴尬。
水玲珑,怎么还不出来见我?
望着二楼的梯级,我有跑上去的冲动。佣人来换茶,对我说:“段先生,水玲珑小姐恐怕不会下来了。你还等不等?”
我气结,故意朗声道:“我会等,一直等!”
佣人退过一旁。
我抬头,望着楼上,心上人不在。佣人以为我欲登楼,忙道:“不方便。”回头,玻璃门外的花园,绿草如茵,远远摇着,我起来,轻轻拉开玻璃门,佣人笑着说:“园子的花,开得颇好。”我点头,走到花园。
转到屋后,花园把屋子围着,佣人没有跟出来,我认得这里,屋后有一扇门。某夜,陈从门里走进去,我听到她上楼梯的声音。
到那扇门前,我伸手一推。
门开了。
探头内望,一道旋形的梯级向上。隐隐约约的,我听到音乐,细碎、熟悉,哪是从一只的手表里传出来的。我认得那声音,那首乐曲“西敏寺”。
心头一苦。
陈在上面。她在拨弄着购自我店子的古表,这只辗转来到敝店的音乐古表,有清脆的音乐。小小的百音琴,与表内的机件的操作混为一体,有它独特而悦耳的音调。
我如受呼唤,缓缓踏上楼梯。
梯回旋而上,一弯、两弯之后,一条短短走廊。我循琴音走去,前面有两个房间,往前走,手按拦杆,赫然发觉,身在二楼长廊上,往下看,正是刚才的客厅。佣人已经走开了,我吸一气,她大概想不到,我从后园迂回地来到这儿。
我也想不到。
原以为是另一个地方,陈独自居住之年。看来,她也是和水玲珑在一起,蓦地,一个模糊的意念在脑中升起,这个意念是什么?一下子却又组织不起来。
琴音仍在叮咚。
我辨别声音发出的房间,以手指,在门上轻叩。没有回响,音乐反复鸣奏,单调而不断。
棒着门,我仍听到同一组乐曲。
半倾,我再叩门,轻轻按着门柄,意外地,门柄被旋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窗前的轻纱,迎风飘扬,窗纱下,地毯下,地毯上,坐了一个人,抑膝,低头,望着面前的物事;如许出神。
头发披散一肩,圈圈鬈鬈的秀发。
她并未留意,身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