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没事了,我们下去吧。”她套上皮鞋。
结果两夫妻置菜,弄饭,才不到一小时。
坚明吃得很香甜,“真的,淑文,以后你不必先买菜回来了,两个人一块做,比较上快得多,是不是?”
“好,就照你这办法。”淑文说。
“还有小明,反正住托儿所也是要接,不如索性放在妈那边好了,怎么样?”
“怕你家里面的人会说话。”淑文看他一眼。
“那么至少是暂时性的,等你情锗、身体都好了一点以后才这么做,好不好?”
“好。”
“淑文,你再说几遍‘好’给我听听,”坚明笑道:“我从来没听过那么悦耳的字。”
淑文笑笑,不禁多吃了两口饭。
从唐初正的虚伪中她看出了坚明的诚恳,她开始恢复了信心,觉得当初自己的眼光还算不错。坚明的优点是沉默寡言,但这也是他的缺点。
每个人都有缺点,既然与他生活在一起,就需互相容忍一下,淑文不住的向自己劝解,精神上不禁好过了许多。起初她常拿坚明与唐初正比较,深觉唐初正胜过坚明多多,现在才知道那只是错觉、幻像。
那天晚上淑文睡得很好。
第二天清早坚明也告诉她他睡得很好。
坚明去了办公,淑文又把那三张钞票又取出来看,她决定将它存进银行里去。反正没有什么特别要用的地方,不如节蓄起来。
回了学校教三个钟头的补习,淑文觉得精神还不错,于是便换了被单枕头套子,刚在忙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她跑去接听。
“哪一位?”淑文问。
“我是唐伯母。初正回来,想请朋友们吃一顿饭,你总肯赏脸吧?”那边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淑文有点不乐,心里面想着这种富家太太,整天无所事事,就是爱搅这种玩意儿,儿子回来起码已经有一个月了,还请客,如果真的要去,又不能空着手,少不免得破钞买点东西。
“怎么?淑文,忘了我啦?”
“怎么会呢?”淑文敷衍着:“是哪一天?”
“你与坚明一块来吧,这个星期六。”她说:“大家都想见见你,我是代初正约你的,记得啦!早点来。”
“知道,谢谢你,唐伯母。”淑文挂了电话。
她也是说过算数,根本不想去,也不想告拆坚明。其实坚明以前也常常上他们家,不过现在身份不同,而且淑文又想到了那一天唐初正的鬼鬼祟祟,更加反感起来。
等她换妥了被单,她几乎将这件事全部忘掉了。
淑文为自己冲了一杯女乃茶,喝着倒也觉得心平气和,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又稳定下来了。
翻翻书报,看一两篇小说,她更觉得有点高兴,这样的生活,虽然说不到享受,倒也是有它的味道,这已经是不容易了。
淑文将下学期的课程表拿出来看看,她将教的是一年、三、四年,比上学期教五年级,是轻松了不少,最少簿子也少改一点。
说到簿子,淑文又想起坚明也常为她改簿子,她都不感激,也实在是过份了一点。坚明的事,她是从来不帮忙的。淑文后悔了一天,决定改过了。
但是她的心境无法平静下来,每当她洗碗的时候,她就想起那些用佣人的主妇,说不定正在打牌。她常觉得困倦,早上不想起床,晚上只想睡觉。
淑文告拆自己,这种日子,怕还得过好几十年,还是看开一点算了,虽然沉闷,总算不必愁柴愁米。
星期六,坚明意外地提早回家。
他用自己的锁匙开门,淑文闻声出来。“咦,你怎么回来了,工作完了?”
“不,唐初正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他说今天晚上在他家请吃饭,他母亲已经通知过你了,不是吗?”坚明边说边动手解领带,“你怎么提也没提?”
淑文说:“我不想去。”
“为什么?”坚明问她,“为什么不去?就算是不去也该告诉我。”
“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生气了吗?”淑文问。
“没有,这倒是不会的,不过我觉得去一趟也好,省得你弄饭。”坚明说。
“我菜都备了……你不是对唐初正没好感吗?”
“前一阵子情绪恶劣,当然对任何人都不欢迎,今天唐初正说得很客气,我想去去也无所谓,他请的都是老同学,也都好久没见了。”
“你那些同学,非富则贵,去什么?”淑文说。
“也不见得,”坚明说:“我们也不太寒酸呢,来,换件衣服吧!”他推淑文进房去。
“一定要我去?”淑文坐在床沿,很不起劲,“要不你一个人去好了,说我不舒服。”
“淑文,你怎么了?”坚明有点不开心,“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去去又有什么关系?”
“我头也没洗,又没新衣服。”
“你永远是漂亮,淑文,来,别担心什么。”
淑文再也推不却,只好听他的话。
但是她已经想到结果会怎么样的了,去参加这样的场合,徒然引起自卑而已,他们又没车子,唐家又那么远,去还容易,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可否叫得街车。
但是坚明要去,她也只好跟着去。
淑文并没有晚装,只好取出一套较为好看的旗袍套装换上了,略略化妆一下,她也没有什么首饰,索性不戴,光套住那只磨滑了的结婚戒子。
坚明过来说:“看,我说得没错,多漂亮!”
淑文并不回答,她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弄停当了,看看也有六七点钟,于是便时了车子驶往唐家。
一路上淑文是沉默的。
坚明说:“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在家闷着。”
淑文想:是的,散心当然好,不过她不想沾别人的光,坚明怎么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车子很快的到了唐家。那种老房子,还是一样的够气派,淑文有点不太自然。
唐初正站在门口欢迎他们,淑文发觉他们是第一对客人,又后悔来得太早,这可得怪坚明。
唐初正穿套平色麻的西装,坚明的服装比起他,显得相当寒酸,淑文板起了脸,恨坚明不量力,偏要来出洋相,她把嘴唇合得很紧,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唐初正说:“欢迎欢迎。”招待他们坐下了,但是也没有过来与他们多谈,依然站在门口。
淑文如坐针毡,她觉得他们这一次来,真是多此一举。
坚明说:“记得吗?以前我们老来这里。”
淑文低头头,一声不响。坚明不以为意,他惯了。
客人陆续来了,都打扮得很光鲜,大多数是他俩不认识的,也没有对他俩多加注意,任由他们坐在一个角落里,坚明到这时也显得有点尴尬。
但是是他要来的,故此也不能说什么。
淑文发觉女宾都是花枝招展的,有几个手指上的钻成闪闪发光。
唐初正忙着打招呼,始终没过来与坚明说话,淑文真想转头便走,费事受这种侮辱,至少她觉得这是侮辱。
“嗨,”坚明忽然说:“那是老张,淑文,记得吗?打篮球的老张。”他站起来叫:“老张!”
淑文觉得他的举止像傻瓜,但是想把他叫住,也已经来不及了,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有不少人向他们看过来。
幸亏那老张走过来,身旁跟着一个女人。
“是刘坚明吗?”那老张笑道,“果然是!许久不见了。”
“老张,这是我太太,淑文,你们以前也见过的。”
那老张点点头,“这是我未婚妻,李小姐。”
坚明笑,“恭喜你,几时结婚?可别忘了我们那一餐!”
那老张也笑说:“不请客了,她的意国是要旅行结婚,做丈夫总是太太至上,对不对?我俩打算到欧洲去一趟,也化不了多少,几万块而已──对不起,那边有人叫我,我们过去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