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
中年人不想再讲下去,有点生气地啦一声扭开车上的收音机。
他刚好听到一则新闻。
“……一辆车牌三六八号凌霄跑车,于凌晨一时左右在万锦公路上失事,车毁人亡,司机名刘伯祥,廿七岁……”
中年汉的手先抖起来,接着,身子跟住颤动,他头皮产生一种麻痒的感觉,很快传遍全身,使他四肢动弹不得。
他嘴角流下涎沫,眼珠倒还可以转动,看向年轻人,喉咙阁阁作声。
年轻人看住他,笑一笑,“这位先生,你实在太坚持己见了。”
必胜
王家又坐在酒吧近太平门一角,与几个自月球宁静海来度假的朋友聊天。
他们激烈辩论月球上氧气供求问题,忽然听到酒吧另一头有人起哄。
回过头去一看,只见一大帮围住一张桌子,又笑又叫又诅咒,兴高采烈,不知为什么兴奋莫名。
“家文,你去看看。”
“我没有好奇心,小伍,你去打探吧。”
小伍与小谭忙不迭过去挤入人群,看个究竟,半晌,额角冒着汗回来,嚷道:“精彩,精彩!”
王家文不由得笑道:“什么事,看你们起劲的样子,又不是没见过大场面。”
少伍坐下来,喝一大口冰冻啤酒,简单扼要地说:“在那边,一个美女,愿意同酒吧内所有男士比赛拗手力。”
王家文竖起耳朵,“既然是美女,何来力气?”
小谭掏出手帕抹汗,“所以,你说好不好看,而且,赌注可大了。”
“是什么?”
“若他赢了她,她跟他走。”
连王家文都睁大了眼睛。
敝不得气氛如此激烈。
稍为保守的老殷则不以为然,“世风日下。”
小伍笑,“老殷,若果是你赢了,你就不会那样说。”
王家文间:“美女可是真的美女?”
小谭神色凝重:“从没见过那样漂亮的女子。”
只听得那一边哄堂大笑。
小伍说:“又一个男生败下阵来,家文,你去试试。”
王家文到底年轻,有点心痒难逢的感觉。
连老段都说:“来,我陪你去看看。”
“她说她有必胜法。”
“咄,一个女孩子,臂力能有多强,我不信。”
一行四人,挤到另一角去看热闹。
一拨开人群,视线落在那女郎身上,王家文像其他所有男生那样呆住。
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穿红色,只见她浑身雪白肌肤如凝脂一般,身段在紧身红裙下如葫芦般凹凸分明,鹅蛋脸,大眼睛,秀发如云,笑吟吟,左手撑柱在桌子上,握着拳头,环顾四周,秋波流晖,娇声问道:“下一位是谁?”
一名大汉扑出去,低声吼道:“我!”
他把前臂并到女郎的前臂上去,握住女郎纤纤玉手。
“三二一,开始!”
开头时只见两人动也不动,不知鹿死谁手,渐渐看出端倪,不消一会,那大汉额角冒出汗来,女郎笑眯眯,好整以暇。
王家文心中啧啧称奇,莫非这是四两拨千斤工夫,怪得不能再怪。
终于,两只手臂朝女郎的方向慢慢拗过去,呵,女郎必胜。
那大汉出尽全力,牙关格格地响,终于一声,手臂不支被按倒桌上,他脸色灰败,站起来,一声不响离去。
女郎嫣然一笑:“下一位又是谁?”
王家又冷不防被损友在背后一推,“此人。”
女郎目光落他在身上,神情忽然转得温柔:“请。”
王家文身不由主地坐下来,距离得女郎近了,更觉她明眸皓齿,呵气如兰,艳色撩人。
他握住她的手,但觉柔若无骨,皮肤滑腻无比,这样一只手,如何角力。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他不信,她已赢了十名以上不知量力的大汉。
一开始,王家文已觉得女郎宝力非同小可,绵绵而至,他用三分力,她用四分,他增强到六分,她又跟进七分,其力无穷,叫他诧异,这仿佛是一只油压起重机,无论如何,你别想赢。
王家文惊讶无比,这是哪一家的旁门左道?
围观人群各为二人打气:呐喊、鼓掌,把气氛推至最高潮。
不消一分钟,王家文已知道女郎承让,她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深深凝视他,他渐感不敌,她简直一振力就可以把他击倒,他愿赌服输。
可是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就在此际,女郎手臂力气忽然全部消失,王家文但觉用力一空,已把玉手扳倒。
众哗然,大叫大跳,“故意输给这小子,人面孔长得好看真有好处。”
“人家真材实料真工夫。”
“喂喂喂,小子你艳福齐天。”
女郎拉着王家文的手,站起来,与他走出酒吧。
众人口哨声不停,大力拍手。
站着的她几乎同王家文一般高,更显得硕健亮丽,她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女。
女郎轻轻在他身畔说:“跟你走。”
王家文自觉无法拒绝。
他们终于回到公寓。
他拥抱她。
正期待热烈的回应,忽然之间,她僵住了,胴体与四肢都维持在前一个姿势,表情呆愣,笑容凝在嘴角。
包奇的最,她身畔亮起红灯,喉头发出轻微轧轧声,有警告语说道:“能量耗尽,回厂修理,能量耗尽,回厂修理。”
王家文如被人在头顶浇了一盆冰水,天呀,她竟是一具机械人!
女郎手臂又稍微移动一下,他听得她低声断续说:“寂寞……欲寻找伴侣……一时忘形,耗尽能源……”
然后她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宛如叹息,接着全身静止,一动也不动了。
职业
二零六五年
宋立成与吴美宜几乎是一见钟情的。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聚会,两人原本不过想消磨几个小时,并无怀着什么盼望。
她先到,已经坐在一角喝啤酒,忽然之间,抬起头,看到刚进门的他。
美宜心中立刻有种奇异的感觉,她喜欢他那身灰色的西装以及潇洒不经意神情,刚欲挽主人家介绍,他也已看到了她。
宋立成心底喝声采,好一身白,清爽好看,对饱受浓艳污染的双目来讲是一种享受。
他身不由己向她走过去,她轻轻站起来。
二人如约好一般,并肩走到露台,自我介绍,握手,接着说到自己。
他俩立刻被对方吸引,散会之时,依依不舍,宋立成建议送美宜回家。
到了家门,又说不如一起吃饭看戏,美宜一一应允。
之后,一个约会接着另一个约会,进行得不知多顺利,他们已成为亲密朋友,无话不说。
两个年轻人的背景十分相似,都接受过大学教育,父母双全,同样有一姐一弟,都不与家人同住。
两人都喜欢打网球、阅读、以及旅游。
亲友都认为他们必然会结合,他们也觉得如此。
只剩一件事了。
美宜一日问:“立成,我还未知道你做什么职业。”
宋立成一怔:“我没同你说过吗?”其实他记得很清楚,他没向她提过。
美宜笑笑:“告诉我,我不会嫌弃任何正当职业。”
宋立成掏出一张名片给美宜。
美宜低头将名片上衔头读出来:“国立博物馆爬虫研究科科长宋立成,爬虫!”
宋立成无奈地笑:“算得是厌恶性行业。”
“你是生物学家?”
宋立成颔首。
美宜讶异:“这是一门高贵独特的职业,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因为,宋立成不好意思说,他先前一个女朋友跑到实验室去找他,看到他们收藏的各种死与活的蛇、蜥蜴,以及鳄鱼类,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经过那次,那女孩很快与他断绝来往。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次,他决定先同女友打好感情基础,再公布他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