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了谁没有?”我好奇起来。
他摇摇头,“全打扮得太漂亮了,没有自然的气息,也全无突出的性格。”
“个个周末都是那些货色?”我问。
他微笑,我喜欢他,他厚道,于是我向他眨眨眼。
“你教美术?”他问。
我只好跟他说:“我在巴黎大学念的美术,回来也就教美术,闲来学国画,写生,
生活过得很适意,惜无发财的机会。”
他很兴奋,“原来你是艺术家──”
我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如果你记得的话,我小时候也学过岭南派,最喜欢陈树人的作品。”
我实在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好说:“岭南派是不错的,然而真正的大师
都无派无系。”
“说得也是。”他点头。
我认为他坦诚可亲,是个谈话的好对象,惜晚饭时间已到,便提议回家。
他说:“那次你自脚踏车后摔下,吓得我一直记得你。”
“看见伤残人士,特别触目心惊,是不是?”我笑。
“你仍然那么调皮。”
“本性难移呢,老兄。”
他拍拍我肩膀,叫出租车送我回家。
这之后我对他的印象加深加厚加宽,但是我始终没有约他出来。
直到一个长周末,我又再接到他的电话,对白如下:
“是阿妹?”一听便知是他,如今还有谁叫我这个名字。
“是。”
“我是你容哥哥。”
我摇头,笑。
“明天公众假期,你可要上班?”
“学校放假。”
“有没有人约你上街?”
“没有。”
“我约你好不好?”
“好。”
“明天上午十时在你门口等你。”
“明天见。”
两个人都挂了电话。
不必多说,我真觉得与他有默契。
星期一约会后,我发觉咱们两人有大多的共同爱好。他喜欢艺术,大自然、静、
运动、工作,与我一样,他有点外国人脾气:纯真、率直、朴素,老实,但亦有中国
人的智能、幽默、苦干、保守。
性格上他十分完美、非常乐观,完全光明面,没有阴黯,磊落活泼。
当然他也有缺点,坚持女人要男朋友接送便是虚荣,一定不肯买车子,约会的时
候大家在那里等,有时他还比我迟到,诸如此类。
因此我不觉得他把我当女友,小朋友,或许是,但不是心上人。
所以我仍然与其它的男女朋友约会。
一日大家约好了去看画展,他却硬要我陪他去观默剧,我说预先约了朋友,不能
鞍他的约。
他忽然生气了,“你跟谁出去?”
我诧异多过反感,“朋友呀。”
“什么朋友?”他追问:“你现在还跟别人出去?我杀掉你!”
我瞠目而对。
他是什么意思?
“我有我的自由呀。”我抗议。
“好,你去画展,我也跟着去。”他说:“咱们两败俱伤,最多不看默剧。”
“你就懂得跟我斗,”我说:“毫无因由的欺侮我,所以,自小被你欺压惯了。”
我们相偕往画展,我始终没发觉他对我有别的意思,他仍然阿妹阿妹的叫我。
同事问:“那是你男朋友?一表人才。”
我摇头,“他哪会看中我?他当我是儿童。”
“不会吧,他看着你的时候一往情深。”
我失笑,他们总是有鸳鸯情意结,一男一女在一起走半条街便可以结婚了。哪有
这么简单的事儿?
容哥哥还愁没有女朋友?他喜欢我不外因为我是个风趣爽快的女子,与我约会,
没有心理负担。
他的生活断然没有这么简单吧?一定另有一面。
我并不把这件事放心上。
闲来说话的时候,他也喜欢把手放我头上拍,我常避开他,说:“我不是孩子
了。”福气好,该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
母亲问:“你容哥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他?不会,你别多心,我们挺谈得来,我想男人都喜欢千娇百媚的那种女孩
子。”我就常不经意。
母亲说:“你呢?你就一辈子扮小男孩?”
我不服气,“我的身裁不好?你以为我不懂不能不会穿低胸衣裳?我没有男朋友,
自己露着半边胸满街跑,十三点呀?”
“疯子!”母亲骂。
人对于自己的感情是糊里糊涂的。
直到我见到容哥哥与一个女郎在一起吃茶。
我与同事坐一起,他与那个女郎一家子坐。
我直接的感觉是他又在相亲,这样乐此不疲,就笑了出来。
后来又看见他温文尔雅地陪人家说话,心中就冒酸泡,不高兴。
那个女郎穿著件普通吊带裙子,很胖很紧张,脸容无甚特色,却不失秀丽。
我迟疑着,终于没过去打招呼,没必要。
到了家,我的脸就挂下来。想看书,没心思,想听音乐,听不下去,想聊天,无
心情,忽然之间百般无聊。
我十分惊异,我是在生容哥哥的气啊。
怎么回事?我凭什么生气?他自有他的自由,爱与谁吃饭就是谁,爱追求谁就是
谁。
但是我眼睁睁躺床上,简直睡不着觉。
电话铃响了,我接听。
“阿妹,”是他!“今早在吃茶的地方,你明明看见我,为什幺不声不响的走
掉?”
“阿妹,你怎么了?”
我清清喉咙,鬼声鬼气的说:“那位女仕,好不漂亮,怎么?还是看不上眼?”
他只是笑,“是长得还不错。
“太胖了。”我说:“我不喜欢胖女人,我喜欢女孩子瘦过正常体重。”
他还只是笑。
我没好气,“笑什么笑?”我说:“我亦不喜欢女人穿吊带裙子,一点没有性格。
“啧啧啧。”他说:“我会告诉她。”
“当然,”我冒火,“我不喜欢她不相干,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
他说:“我自然喜欢她,我希望你也喜欢她。”
我冷笑,“我没有爱屋及乌的美德。”
“她是我的妹妹,小姐,坐她旁边的是我的妹夫。”
我呆住了,电话听筒自手滑到地下。
“喂?喂?”
他又成功地使我出了一次丑。
我挂上电话。
他没有再打过来,十五分钟后他出现在我面前。
“你无端端地把我妹妹攻击得体无完肤,真是的……”一睑调皮的笑。
我心中开始怀疑他不是个好人,当年我自脚踏车后摔下,很可能是蓄意谋杀。
“你以为她是谁?”他把脸伸过来问。
我斥责他:“一个建筑师应有建筑师的样子。”
“下了班我就是我自己。”
“总有一天我杀了你,四十岁的人没一点成熟的样子。”
他哈哈大笑。
“你这么开心干什么?”我问。
“我们去喝啤酒吧,你吃醋的模样真可爱。”
“吃醋?”我瞪起眼睛,“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再也不放过你的,谁吃醋?滚你
娘的五香茶叶蛋,谁吃醋?我不放过他。”
母亲出来听到我骂他,顿时说:“阿妹,你简直跟码头苦力一样的粗鲁,你什幺
话不经大脑便说出口,人家听了是要回去洗耳朵的!”
我吐舌头。
“你再说这样的话,别住我家,”母亲这次认真了,“我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你
搬出去,你还为人师表呢!活了二十多岁,越活越回去。”
容哥连忙说:“表姑姑,她是艺术家,艺术家是这个样子。”
母亲气尚未消,“艺术家也都杀人放火吗?”出去了。
我萎靡地坐下。
“去喝啤酒?”
“喝你个头!为了你,我妈赶我走。”
“明明你自己不好,又赖我。”
“赖你怎么样?本来我是个精明能干的事业女性,碰上你这个长不大,看我成了
什么?跟你一般地调皮。”
“害你受了委屈了,怎幺办呢?”他问:“不如嫁我吧。”
我“唰”一声站起来,“你还在口头上占我便宜?你比街上所有的男人都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