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她穿戴好了,站起来转个圈。“如何?”
“美极了。”我叹息。
是很美,俗艳无比,那些钻石差点把她压得背脊都弯了,你别说,石头与白金都有重量,那种累赘的项链怕没有半公斤重。
此刻姊姊比许多明星还够派头。
生意人是该娶这么个女人。
她说:“这样吧,我把那日未婚的女士仍再请一次,届时你来瞧瞧,可好?”
我吻她的手。“陛下,你的好心,永志难忘。”
她唁唁笑起来。每个女人都自视为女皇,问你怎么办?
姊姊女皇终于答应帮我的忙。
我屏息等那日来临。
姊姊安排这样的节目是能手,吃喝玩乐是她专修科,研究院程度。
她藉词生日,请小姐们来喝下午茶,晚上,另有节目。
几岁?不详,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吃了豹子胆也不敢透露真相,想死还容易些。
饼些日子,她会认是我妹妹。
这些是题外话,且说当日驾临,我泱心去寻找我那梦中之女(可不是,我俩在同一间房间内一起,作过梦)。
扁是穿这衣服,就得仔细思量,不能太过隆重,也不能太过随便。
挑领带的时候,忽然觉得疲倦,坐在床沿,思潮起伏。
懊结婚好好组织个家庭,小两口子,下了班往家赶,温存温存,吃口稀粥也香甜。
这样子挑领带扮花蝴蝶在花从兜搭真使我疲倦,还要到几时呢?都二十好几了。
找到这个女孩子就好开始追求。
追求也是最累的一件事,不过自古雄性动物都要向雌性下功夫。有没有看过“生命之源”这种益智影集?阳性生物都出尽百宝向雌性追求……
想大多了,好出门了。
妹妹其实做得很露骨,那么多女孩,才我一个男人。不过她们都似不介意。
一共十八位。
她不在。
没有一个是长发的,大部分留时髦的极短的发型:脑后剃出一个尖,额角一束短发直竖出来,两鬓用发胶腊得亮亮的。
千篇一律。
女人的头发,应浓而厚,长而密,如海藻,异性可以用手挽起,把鼻子埋进去深深嗅吸。也许她们时间不够,也许赶潮流,竟淘汰了长发。
衣服,我不喜欢垫肩的衣服,大衣或者尚可原谅,但她们连小背心、衬衫都加垫,都似美式足球员,这潮流已有七、八年,尚未过去,讨厌。
我同姊姊说:“她不在。”
姊姊困惑。“那么是有夫之妇。”
不像,她不像。
有夫之妇看得出来,婚姻幸福的,大多有副舒泰的样子,婚姻不好,又有凄苦之状。
独身女子再寂寞,也带些高贵出世的味道,一眼看出来。
“不,不可能,是你漏请了她。””
姊姊啼笑皆非。“我的朋友,我不知道?”
“你一向糊涂。”我抱怨。
“可不是,我一直是小迷糊。”姊妹附和。“但外头不知多少人认为我精明厉害,你说,我多委曲。”她非常遣憾。
我这一句话说到她心坎里去,大有知姊莫若弟之感。
“那么,她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
“想一想。”
“真是长头发?”她问。
我肯定。
“除了我,没有人肯留长发。”姊妹说:“没有人长发披肩。”
轮到我糊涂了。一
我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子,抑或一切是我的幻象?
坐在图画室中:我发呆发足一个下午。
那班女孩子玩得兴起,踢掉鞋子,跳起牛仔舞来。
我用手托着头,不出声。
没有女孩子主动同我说话,她们都不在乎了,普通男人救不了她们。夜里再罗曼蒂克,天一亮,她们还不是得回到公司,再一次打仗。
除非是姊夫这样的英雄,另当别论。
她们都看穿了。
到下午五点,吃了甜点咸点茶或咖啡,大家都散场。
我躺在图画室那张长凳上,鼻端似又闻到那阵香气。
那个下午真浪漫,可遇不可求。
姊姊送完客回来,也坐在我对面纳罕。
傍她这件事做也好,省得她闲得慌。
她问:“会不会是没有请帖,趁人多混进来?”
“不,她不象女混混。”
“这倒奇了,依你说,她气质也不错?”
“上佳。”
姊姊在生活上不知多有门槛,她说的全是金科玉律,一定要听。
我点点头。
“我能为你做的,到此为止。”
“谢谢。”我是由衷的。
她同我说:“想象总比现实好,许多女友立定旨意要嫁偶像,真的嫁过去了,也不过如此,总与理想有出入,有时一辈子追求理想追不到,更有意思。”
没想到姊姊忽然说出这番话来,我大为感动,肃然起敬。
没多久我也走了。
怎么可能这么顺利与她再度相逢,我应早猜到,伊人不知在何方。
姊姊的话甚有道理,也许伊人只在那一刻显得美丽,不过不让我亲眼再见她,我不会相信。
饼了一段日子,我并没有在姊姊面前提起,她早就忘了,忙着学书法,忙着研究古董,忙着结交权贵…最要紧即学即用,立刻见效。
我许久没到姊姊家去。
我的家与的姊姊家截然是两回事
面积不算小,但几乎没有家具,空荡荡的感觉非常舒适,连床都没有,睡在地毯上,也不需要杂物架子,书本全放地上,我并不搜集任何东西,无论是什么用不着的东西都舍得扔掉。
两姊弟性格上竟有这么大的差别。
或者一娶妻,她会带来两千件衣服、七百双鞋子。是,她也带来爱,不过什么都是有两面,有其利必有其弊,哪里去找十全十美的人?
一直胡思乱想。
姊姊又来找。“我们有个演艺会,要不要来?都是闺秀们,自弹自唱。”
我的妈!
她们以为有几个钱,连天分都可以硬上,佩服佩服。于是唱歌似杀鸡,表演芭蕾如贵妃醉酒…还有些要开画展、写书、做设计,务必努力做到才貌双全。
“我不去。”
“你不想旯见见那长发女人?”
“她会来?”我的心咚一跳。“你知道她是谁了?”
姊姊狡绘地说:“我不知道哇,俱她来无影去无踪,你能放弃机会吗?”
我一口气顶住。
“来吧。”她似有读心术。
“几点?”
“下午二点。”
去瞄一瞄,立刻就走。
免得被女人当呆瓜:老有这么一个男生,无所事事,在姊姊家中兜圈子。
我还是没有看到她。
这次有个长发女郎,不过头发不是直的,烫得很鬈,十分娇俏,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她们各展才能,我开了一瓶七三年的宝多,独自斟着饮。姊夫最高兴的一件事便是我欣赏他的藏酒,他不会介意。
我打算从书房长窗溜走。
走过金鱼池,到了车库,看到一个女子站在一架敞篷车旁,掀开了引擎盖,不知在研究什么。
我好心问:“什么不妥?”
自问会修车,技术不坏……
她不睬我。
“是不是电池用尽?”我走过去问。
很普通一句问话,,谁知她勃然大怒,抬起头来,抢白我:“关你什么事?”
她一抬头,我就呆住,遍寻不获,原来就是她。
但火气这么大!此时她圆睁着眼,扭曲嘴巴,额上露青筋,凶巴巴地,一点不似伊人。
仍然是那头秀发,仍是白衣,但她不是她。
我呆子似瞪着她,十分震惊,十分失望。
车子里也坐着一名女子,相貌略差,但态度好一百倍。
她很过意不去。“小妹,你怎么蛮不讲理?这位先生,对不起,我们的车子抛锚,你能帮我们看看吗?”
说着她也下了车,手中提着梵哑铃盒子,看样子是表演者之一,开车送她来的,当然是她的小妹了。
话没说完,那小妹伸脚踢车身。“来这种见鬼的地方,用这部见鬼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