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吃完冰淇淋之后要吃热狗,我只喝得下一杯矿泉水,更生是食肉兽,叫了血淋淋的烧牛肉。在旁人眼中,我们一家三口何尝不是其乐融融,呵旁人哪晓得这许多?
小明絮絮地说:“学校里的张得标,他母亲天天送他上学,又接他放学,我们笑他娘娘腔。刘学文不争气,只会打球,测验老不及格,李国栋买了辆新脚踏车,有四个排档,上斜坡毫不费力,真棒……赵老四居然在家开的土可舞会呢……”
我微笑问:“是吗?今天都有请他们吗?”
“有,还叫他们带女朋友来。”小明很神气。
“你有女朋友吗?”我笑问。
“嘉莉算不算?”他看着他老爹。
包生点点头,“普通女朋友。”
我好奇心大炽,“谁?长得如何?多大岁数?”
小明睐睐眼,“一会儿你可以见到,别心急。”
我啼笑皆非。
吃饱以后,我伸个懒腰,难得一天不用拍戏,与小明在一起说说笑笑,这便是一种幸福。
“小明!”我说:“你是否愿意与我同住?”
包生说:“你那要太杂,不适宜孩子。”
我问:“如果我不拍戏呢?”
他冷笑,“你怎肯放弃你那伟大的事业?”
“不一定。”我说:“只要你肯把小明给我。”
“你先修身,再说其他。”他固执地。小明说:“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或者先让我到婆婆那里看看,也许她需要帮助。”
“也好。”我说:“这顿我请。”
包生说:“不必了,我请得起,小意思而已,谁不知你收入比我多,不必在小地方炫耀。”
我才想反驳,小明恳求的目光轻化了我,使我闭上尊嘴。
我们坐上更生的车,向我母亲家开去,沿途上小明还担心蛋糕不够大,分不匀。
下了车,小明说:“你们在车上等我,我与婆婆打个招呼就回来。”他急着要去挑选玩具。
我说:“真鬼祟,别叫我们在停车场等太久。”
“不会。”他跳着进去按电梯。
我与更生在车中陷入僵局,一句话也没有。我索性取饼报纸翻阅,而他则抽烟。
我看看表,伏在车窗边,更生则看马路上的风景。
又过了半晌,我怀疑的说:“好像有廿分钟了吧?这孩子,定是婆婆留住他吃什么。”我推开车门,“我去管理处打个电话,要不叫他下来,要不我们上去。”
包生没回答,我自管自走去打电话。
母亲来接的电话,她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们几时来?”
我不耐烦,“叫小明听电话。”
“小明?”母亲莫名其妙,“他不在这里。”
我觉得不妙。“什么?我与更生看着地上楼,他不在?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什么?喂!”母亲也惊,“小明的人呢!你与更生在什么地方?”
“我们马上来,你别动。”我挂上电话,奔到更生那边去。
大约是我面色变了,他问我:“什么事?”
“小明,”我说:“他不见了。”
“什么?”他下车,“你说清楚!”
我慌忙地说一遍。
“车子停这里。”他说:“我陪你上楼,快!!”
我取饼手袋,搭电梯到母亲公寓,她老人家开了门在等,脸如土色。
“看这个!”她递上来一封信,“刚刚送来的,我开门等你们,大门缝里塞着这封信。”
包生打开信一看,收进口袋,脸色铁青地:“报警,快。”
“什么事?”我慌问:“告诉我好不好?什么事?我儿子怎么了?”
“坐下。”更生命令我。
“什么事?”我扑向他,“我不准你报警,小明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尖叫起来。
母亲颤抖,“小明被掳,绑匪要赎金五十万。”
我一阵晕眩,跌倒在沙发上,我说:“不准报警,等他们的电话!”我喘息,“性命要紧。”
包生说:“我们两人不能应付这件事。”
“他们会尽快跟我们连络,等一等,更生,求求你,警方也不会有头绪,我有钱,我有现金,”我拉住包生,“你给他们一个机会。”
“你与罪犯妥协?”
“更生,”母亲说:“现在不是讲大道理的时候。”
他坐下来。
“我赞成报警,时间宝贵,我们要争取。”
我问:“为什么要选小明?为什么?”我心慌一意乱,“今天还是他生日哪,天。”我掩住脸。
包生吞下一口唾沫。电话铃响起来,我接听。
“听住,五十万元,明天早上十点钟,红勘火车站内见,只要大钞。”
“喂!喂!”我叫:“我儿子呢?”
了明星,你儿子很好,”嘄嘄冷笑声,“不要报警,五十万只是小数目,你们拿得出来。”电话内传出小明的声音:“妈妈,妈妈!”
我声嘶力歇的叫:“小明──”
电话被截断了。
我红了眼,问更生,“你那份好职业!是不是你的仇家?是不是?”
母亲哭,“在这个时候,你们还要吵!你有完没完?”
“妈!”我悔恨交集,“妈!”
“静,静一下。”更生说:“你扶妈进房先躺一躺。”
我扶妈上床,她低叫:“小明,我的小明。”
我说:“不要紧,妈,他们要钱,我有钱。”
她大哭。
我说:“妈,我要与更生商量商量,你别急。”我取出镇静剂予她服下。
“更生──”
他拉我坐在一角。
“更生,你在这里等电话,我去挪现款。”我说。
“我也有钱。”他说。
“别争了,”我说:“但愿今天快快过去,明天一早接了小明回来。”
“你这想法是不对的,”他说:“你这等于纵容绑匪行劫──随便抓一个孩子,都可以勒索金钱。”
我耐心地说:“更生,我明白你说什么,但是一通知警方,他们就要抓人,小明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可不会投鼠忌器,你明白吗?”
“他们会不会就此顺利放出小明?也许五十万不够,要一百万?”
我疲倦的说:“更生,请你等到明天十点钟。”
门铃响了,更生去开门,来的是好几个小朋友,他们是来参加生日派对的。
“对不起,”更生温柔的解释,“小明病了,派对取消。”
小朋友们起哄,我把桌上准备好的礼物送出,打发他们走,关上门。
我说:“银行就快关门,我要去取钱。”
“我陪你去。”他说。
“不用了。”我说。
“妈妈可以听电话。”
我进房拍拍在啜泣的母亲。“我们出去一会儿,明天,明天小明就会回来。”我说。
包生开车与我到银行,我们顺利的取得现欺,薄薄一小叠,放在一只长信封中。出来的时候车子水拨上夹着告票,更生说:“我的儿子在绑匪手中,他们却尽避车辆违法停泊。”
我苦笑,走不到两步,脚一软,差点摔跤,更生扶住我。我看他一眼。
我们驾车回去时,更生喃喃说:“大钞,便于携带,好办法,要登记号码的话,十元钞票也一样。他们算死我们不会报警。”
我含泪说:“更生,求你原谅我这一次,等到明天十点钟。”
他点点头,“你肚子饿吗?”他问:“吃点东西?”
“吃不下。”
“还是吃一点的好,免得明天见到小明,抱他不起。”
我低下头。小明,现在他在什么地方?他们是否会打他?小明嘴巴老三老四的……我汗毛直竖。
我说:“刚刚要是我陪看他上电梯就好了……”
“别自怨自艾,他们要下手,总会下手。”
我说:“我怕。”
“我也怕呀,有什么办法?”他安慰我,“我们得努力熬过这一天。”
“我真希望他们不要节外生枝,”我说,“只要得回小明,我便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