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吧,那本书始终会完成的,我摇摇头,她有的是本钱,有的是时间。
我认识这两个女孩子,纯的太纯,似张白纸。世故的太世故,似层黑纱。
也许有一日,待我有能力娶妻的时候,会遇见性格适中的女孩。
像蓝色,或许?
我在期待中。
花种
“沛,喝咖啡。”我叫他。
他穿著浴袍,向我笑笑,手上拿一本杂志。
“喝咖啡。”我又说。
“开了窗子再说。”他道。
我去开了窗子,天气很好,就是清冷,那几棵树,一块叶子都没有了。
“今天真早。”我说。
“是,八点半。”他看看腕表。
“你真叫人受不了,洗澡也戴著那个鬼表,睡觉也戴它,真乌搅!”
“是吗?”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我为自己倒了杯红茶。
“越南还是在打呀。”他说,拿著杂志。
“嗯。”
“莲蒂,你这个人,毛病就在不起劲。”
“是吗?”我喝著茶,凝视著他。
“完全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的妈。”
“你的妈怎么了?”我笑。
“你对世界大局完全不关心嗳。”他说。
“是,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反问。
“没有关系?你说笑话!万一打到我们头上来,可怎么办?”他问我。
“那有怎么办的?到时再算。”
“我的天。莲蒂。”
“你的浴袍带子松了,缚缚好,我不喜欢看男人暴露身体。”我说。
他笑。
“快点喝,我还得去上班。”我说。
“你可以弄两杯咖啡,那就省时了。”
“是吗?可是我喜欢咖啡。”我说。
“你可以将就一下,”他喝一口,“那可以使你省一点时间,时间对你又很宝贵。”
“我不将就的,我反对将就。”我说。
“莲蒂,你任性。”
“是吗?看你的样子,也很怪。”
“不要用那个怪字,像说我是同性恋似的!我并不是。”
“你晓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别瞎搅。”
“这些日子,可真舒服。”他伸了个懒腰。
“是,你当然是舒服,”我叹口气,“但是我还得回去换衣服,再赶回飞机场去做八个小时工作。”
“你今天不例假?”他问。
“不例假,”我说:“谁告诉我今天休假了?”
“那么请假。”
“你疯了。”我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真的,今天有事,你最好留在这里。”他道。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不提起?”我问。
“今天讲还来得及吧?”他问。
“你不尊重我。”我闷闷的说。
“不骗你,我弟弟若翰今天会来。”他说。
“谁?若翰?”我皱著眉头问。
“是。”他还捧着个杂志看。
我放下了碟子,忍不住了,“你有个弟弟叫若翰?”
“是。”他若无其事,轻描淡写的道。
“方若翰?”我再问一次。
“是,与我同姓。”
“你简直废话,你什么地方来的弟弟?你根本没有弟弟,从来没听你讲过。”我说。
“我有个弟弟,的确叫若翰。”
“笑话,你有一个大哥,一个妹妹,可是就没弟弟,对不对?”我笑,“我们就快结婚了,你还那一样瞒得过我?”
“你不明白的,莲蒂,我的确有个弟弟。”
我一手抢过了他的杂志,“说来听听。”
“打个电话请假,叫茱莉替你一天。”他道。
“又叫茱莉,人家也有男朋友,也要去街。”
“去打电话。”
我叹了一口气,拨通了号码,“喂?茱莉?”
茱莉还在睡觉,声音有默含糊,“谁?”
“我,莲蒂。”我抱歉的道。
“什么事?”她醒了一点。
“反正有事,你代我一天,好不好?”
“又代你?你最近怎么了?忙成那样子,要结婚?”
“你不要理,有没有空?”我问。
“有,薪水是我的?”她笑问。
“当然。”
“好,我这就起身换衣服替你去上班。”
“谢谢。”我挂上了电话。
“弄好了?”
“妥了。”我打了个阿欠,“现在可以说说这个若翰。”
“他六年前离开家庭,现在要回来了。”
“若翰?”
“是的,”他有少许不耐烦。
“但是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孩子。”我笑。
“我们一家人都不提起他的。”沛看我一眼。
“为什么?连他来说,你们一家也才只有四个孩子。”
“他是怪物。”
“并不见得,你哥哥与妹妹怪才真。”我说。
“我妹妹很漂亮。”他不服气。
“当然。”我说:“你也很英俊。若翰呢?”
“他不同。”
“同父同母?”我问。
“绝对。”
“他多大?”我问:“茱莉没亲密男朋友,介绍给她。”
“笑话了,茱莉好过他太多了。”沛说:“茱莉胸脯长得很好看。”
我白了他一眼。
“若翰是廿二岁。”他终于又拿起了杂志。
“廿二?他还是小孩子呢。”我说。
“不会。”
“他干什么?”
“不知道。”沛又翻了页书。
我叹了一口气,“你至少可以对他关心一点。”
“他对我们像仇人一样,跑去当了水手。”
“现在怎么又回来了呢?”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要来,也只好让他来。”
“真的有那么一个怪人?”我坐在地毯上。
沛抬了抬眼,“所以我叫你留下来,你不在,我与他准吵了起来,没个完。”
“几年没见他了?!”
“六年。”
“为什么离家出走?”我问。
“妈的,他十六岁那年爱上了个舞女,离不离谱?那女的还生肺病,他偏要死缠著人家,好了,那舞女找上门来了,弄得全家天翻地覆!”沛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
“那舞女几岁?”我忽然问。
“妈的,六十多岁了。”他笑著骂。
我没笑,我又问一遍:“几岁?”
“莲蒂,你真无聊,越南死了八万多个人,你不理,理这些事干什么?”他问我。
“几岁?”我又问。
“比他大三岁。”沛终于答了我。
我看他一眼,“那有什么好笑?那是悲剧呀。”
“你与他倒是同路了。”沛还在笑。
我默不作声。
“那个女人是长头发的。莲蒂,我反对你的头发留得那么短,这一阵子我好像跟男人睡觉一样。”
“你真粗俗。”我指着他骂道。
他还是笑了。
“别生气。”他说:“真的,我怕你生气。”
我咕哝著说:“终有一天,我受不了就跑。”
“好,以后我可以装得多斯文就多斯文。”
“沛,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不适合你。”
“什么地方?说来听听。好让我改过。”
“你改过?你不会的,这几年来你把我改了才真。”
“我改你?”他笑问:“真的吗?”
“你自己知道,这几年来我连穿衣服的自由都没有了,你说黑色好看,我就件件黑的,扮得像老太婆。”
“你可以穿红的,你绝对有自由。”
“但是你说不好看,对不对?”我摊摊手。
“你可以不必理我,我不会介意。”他说。
“可是我介意,没有你,我只需要两件毛衣,两条粗布裤,真的。”
“你迁就我,我很感激。”沛点点头。
“我们就结婚了吗?”我不在意的问。
“快了。明天我们到婚姻注册处去拿个日期。”
“又请假?”我问。
“这是正事,一定会准假。”他优悠地道。
“我就快要被开除的了。”我无可奈何。
“开除了做太太,不好吧?”他反问。
“跟你说简直是多余的。”我指一指他。
门铃在这个时候短短的响了一下。
我看著沛。
“是他?”他问我,看看手表,“早了。”
“是他吗?”我也问。
“去开门。”沛道。
“你去。”
“你去。”沛推我一下,“你去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