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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 第10页

作者:亦舒

“待将来再说吧。”。

“小兵,你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那我承认,风流潇洒这些全是要讲条件的。”

晓光默默无言。

“有时读言情小说,男女老幼全没有职业,我时常怀疑:何以为生?为了生活,我们做了许多不该做不想做的事。”

晓光说:“你忽然之间老气横秋的干什么。”

“我一向如此。”

想到要与晓光分手,小兵心情恶劣,到底年纪轻,说着说着,形诸于色。

晓光倒也明白,他要告辞,她送他出门。

齐先生终于把房子月兑了手。

本来想把半新旧的家私运过去,打听一下,这样做也需要一笔费用,不如省事省力,干脆一切到那边买新的。

齐太太说:“想到要走,胃里像是塞着一块石头。”

不知恁地,晓光也有这个感觉,她说:“我听人讲,好像可以申请延期。”

“不延了。”

齐太太说:“趁现在还有一两分力气,把家搬过去也好。”

飞机票都订下了。

与黄硕出来吃茶,晓光双眼红起来,自从八岁起,她就没有正式哭过,再大的事情,至多双眼润湿,可见这次她是实在不舍得。

案母要求她扔掉所有不需要的杂物。

对晓光来说,一整套的叮当漫画,十多只芭比洋女圭女圭,历年来的课本,都是扔不掉的东西,难舍难分。

齐先生说:“晓光,你不能把整间房间带去。”

齐太太的意思是,除出个人衣物,什么都不要。

晓光说:“把这些有历史的东西扔掉,等于扔掉我的过去。”

齐太太啼笑皆非,“你有什么过去?”

齐先生莞尔,“你不会明白,他们年轻人最流行夸张。”

晓光这才明白有理说不清之苦。

结果这些宝贵的纪念品还是全部送出去了。

童年一切的回忆:看得残旧的课本,外婆送的第一盒腊笔,贴过堂的图画,穿过的派对裙子……。

本来想老人家替她收着,后来想想,也不好意思骚扰他们,因为根本不知几时回来,即使回来,也用不着它们,总有一日,要与过去说声再见。

晓光狠一狠心,把这些东西由母亲安排着送掉。

她沉默许多,晚间,对牢电视看枯燥的节目,双眼不知有没有吸收。

本来她最喜欢在晚饭过后与同学讲电话,照齐先生的说法是,电话会打融掉,但最近晓光很少再一说不停。

齐太太进女儿的房间,替她开亮了灯,“什么好节目?”

晓光熄掉电视。

齐太太看看女儿的床,“这张床还是你七岁时买的。”

晓光一生人只睡过两张床,这是第二张,第一张是婴儿床。

她抱着膝头坐在床上,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并不是一个坏转变,晓光,你为何闷闷不乐?”

“我有吗?”

“太明显了。”

“我也不知道。”

“我们会回来的。”

晓光垂头,“即使回来,一切也不一样。”

“晓光,人生是一定有变化的,人与事不可能停留不动。”

“我明白这道理,可惜实践起来完全是两回事。”

齐太太轻抚晓光的头。

晓光紧紧抱住母亲的腰。

晓光办妥退学手续,齐氏夫妇也辞去业务。

亲友排队与他们送行,行李大部份已经寄出,他们一家穿来穿去只得那几件衣服,忽然显得有点拮据的样子,不由得再度感慨起来。

这一关也总算捱过,吃得肠胃差些儿出毛病。

黄硕说一连两个礼拜都找不到晓光。

“我不来送飞机了,有空写信给我。”

“再见黄硕,多谢你多年来的友谊。”

“晓光我也感激你的支持。”

“别忘记写信。”

“再见。”

晓光一直等到上飞机那天早上,才听到小兵的声音。

“几点钟飞机?”

“十点半。”

“在飞机场见。”他挂上电话。

齐太太问:“是小兵?”

晓光点点头。

他们一家人终于离开公寓,把锁匙交给管理处。

叫了计程车,往飞机场驶去。

看到小兵,发觉他双眼红肿。

晓光呆呆的注视他,没想到男孩子也会哭,是为着她的缘故吗。

小兵只是与她紧紧握一下手,就转身走,晓光追上去。

齐太太说:“那孩子喜欢晓光。”

齐先生答:“年轻人感情冲动。”

“看他们。”

只见少男少女拥抱在一起。

齐太太感喟的说:“只要你是十七岁,做什么都不肉麻不难看,都像一首诗。”

“这是他们第一次尝到离别滋味。”

“时间到了。”

“叫她一声。”

齐先生扬声,“晓──光──”

晓光只得放开小兵,奔向父母身边。

沈小兵转头急急走出飞机场。

齐太太假装没有看到晓光的眼泪,有时就算是父母,也要尊重子女的私隐。

晓光喃喃说:“再见,再见。”

都觉得身体不知哪一部份,带也带不走,以后,无论怎么样,总有一丝牵挂。

她闭上双眼。

豆大的泪水涩热地掉下来。

有人哭有人不

雪珊放学,扔下书包,到书房去找母亲,还没进房门,就听到父母在聊天。

于太太说:“王耘今天来信,他终于离了婚。”

雪珊一怔,靠在门框上,没有出声。

于先生应:“唔,终于分手了。”

“马桂芳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王耘怎么娶她的,不可思议。”

于先生答:“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什么都是注定的。”

于太太又说:“若不是去年一起渡过假,真不知女人讨厌起来可以到那个地步,亏王耘承受她这些年。”

“算了,王耘说.稍后他想到我们家来小住。”

“马桂芳会恨死我们。”

“管她呢,我已经叫王耘尽快收恰行李,无限欢迎。”

雪珊听到一室里,轻轻蹑足回到房中,掩上门,躺在床上发呆。

王耘离了婚。

雪珊从来不知道有王耘这个人,直到去年。

王耘是于先生的学生,他念博士那两年由于先生辅导,雪珊当时才几岁大,王耘到过于府好几次,他没有注意到那小女孩,那小女孩也没对他加以青睐。

当年,对王耘来说,最重要的是那本论文,对雪珊来说,世上最可爱的,是她手中的芭比女圭女圭。

直到去年,王耘事业有成,回到东方来拜见师父师母,雪用才对他有印象。

王耘已经结婚,带着妻子。

他看到雪珊的时候,心头一震,身不由主,转过头去,不敢逼视。

哪个少女不是雪白粉女敕如一朵蓓蕾般可爱,但雪珊是另一样的,她长得极高,接近一七0公分,长头发梳条辫子,小小短裙子,一件棉背心,小孩子面孔,成熟女子身段。

当夜,王太太马桂芳就抱怨,“于教授才智过人,怎么不管教女儿。”

王耘不出声。

“不小啦,足足十七岁,还穿得那么暴露,见了人搂搂抱抱,也不避忌,小十三点。”

王耘不得不说话:“她九岁的时候我就认识她。”

马桂芳酸溜溜,“没想到你有那么精采的过去。”

他们住在客房里,马桂芳毫无禁忌地在别人家中批评别人的女儿,偏偏被于太太听到,好不恼怒,只是按捺着不响。

王耘这次造访,半公半私,一边渡假,一边参考于教授最新的研究报告。

于家在离岛有一间屋子,一到夏天,整家去小住,雪珊在沙滩上连日玩耍,晒得金棕色。

她正在学滑水,王耘乐意指点她一二,王大大更加不高兴,怒气往往形于色。

于太太把女儿叫到房中训话:“不要与王耘太接近。”

“为什么?”雪珊一点不知就里。

于太太痛惜地看着女儿,还真正是一个孩子呢,天真未凿,不通世情,眉头眼额,统统看不出来,行事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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