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知道你回来了吗?”
“不,他们不知道。”她抬起头,她吻我。
她的嘴唇这么芳香柔软,身体温暖,我只是个男人,有那么的一刻意乱情迷,我推开她,“不能这样,衣莎贝。”
“为什么不?”她问。
“我是你的教父。”
“我们并没有。”
“实际上没有,精神上已经犯了错误。”
“你爱我吗?”
“我爱你如女儿。”
“我是个女人。”
“我女儿自然是个女人。”
“是否你害怕对妻子不忠实?”
“不,结婚之后,我并不单单与妻子上床。但不是你,衣莎贝,永不,我们两家是世交,如果我有儿子,他会娶你,我们不能这样,衣莎贝。”
“你妻子不能生育,我可以给你很多孩子。”
“闭嘴!衣莎贝。”
“我爱你,从三岁开始我就爱你,我不好放弃的,你会懂得,我爱你多过世上一切,多于我的生命。”
“FORF——K‘SSAKE!衣莎贝,我们不是在演一出爱情剧!”
她绝望的说:“你不相信我,是不是?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什么也不要看。”
我开车把她送回家。
我向余维廉暗示发生过什么,衣莎贝又再次被送到伦敦。我们两家人简直成为陌路人,妻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她当初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笑道:“如果她不是余维廉的女儿,如果我们不是自少看大她,真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多少七十岁的老头子还有十九岁的情妇。衣莎贝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她性感,我并不介意你有这种情妇。”
我的想法与妻子完全两样,我害怕。我害怕见到衣莎贝,我很清楚我自己的为人,有一日我会受不住而崩溃下来,我只是一个男人。
饼了平安无事的六个月,我到欧洲开会,住在法国鲁昂的酒店,一日睡到半夜,酒店房门忽然被打开,有人说:“谢谢,这是小费。”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张开眼睛,门已被掩上,一个朦胧的身影,一眼便认出是谁。
我坐起来,“衣莎贝。”
“我冻死了!”她呵着气,“我的天!我从火车站一直走到此地,三哩半路!”声音是颤抖的牙齿打战。
“衣莎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掀开毯子。
她匆匆月兑掉靴子,钻到我被窝来,混身冻得像一块冰。我并没有推开她,因为她真的冷得嘴唇发紫,几乎要痉挛,我拿起电话叫一大杯热咖啡送到房间来。
“衣莎贝。”我摇头叹惜。
牛女乃咖啡送到,我灌她喝下去,过半晌才好一点。
“为什么?”我问。
她不答,伏在我身上,抱住我。
“你的功课如何了?”
她不答,把脸贴在我胸膛上,呵气。
“你真会在路上冻死,这可不是玩的。”我说。
她转头,把面孔另外一面贴在我胸上,“我可以听见你肚子咕咕叫。小时候我最喜欢伏在你身上睡觉。”
“但你已不是孩子了。”我说。
“但我也没有老。如果我已经廿五、廿七,我不能再做这种事,社会不会原谅我,我很快乐我尚年轻――我爱你。”她不断地吻我的面,我的额角、我的唇。
我闪避着。“衣莎贝,社会原谅你,但是社会不会原谅我。”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爱你,我要嫁你,与你共渡一辈子。”她说。
“办不到,我比你大廿五年,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一只脚都入了棺材。别忘记我有妻子,我爱我的妻子。别忘记你的父母,我敬重你父母。”
“我爱你。”
“回伦敦去。”
“请让我留在鲁昂陪你。”她说:“只有三天,求求你,对我来说太有意义了,求求你。”
“衣莎贝,你必须回伦敦。”
她哭泣,由轻泣转为大哭。我曾多次看过她哭――摔破洋女圭女圭,被同学欺侮,考试不理想,没买到新衣裳。但从来没有这么伤心,仿佛世界已离她而去,哭得我心乱如麻。
我打长途电话告诉余维廉。余沉默一会儿,说:“我马上赶来。但是最快也得廿四小时。”这廿四小时是我的难题。
衣莎贝并不难过,她说:“至少我有廿四小时。”
“为什么?”我一问再问。
“我不知道,我爱你。”
“你这么年轻,你知道什么叫爱?”
“我爱你。”她再三的说。
“你在我身上看见什么?”
她微笑,“我喜欢嗅你身上的味道。”
“衣莎贝,理智一点――”
“陪我去巴黎,每个人都应该与情人上一次巴黎,即使一天也好。”
“我不能够。”
“你是一个顶残忍的人。”
“我为你好。”
“我不要你为我好。”她说:“我要你爱我。”
“衣莎贝――”我疲倦至死,说得唇焦舌烂。
她确是一个美丽成熟的女孩子,与她在街头漫步,召来多少艳羡的眼光。这样子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克制多久。当余维廉到达鲁昂的时候,我也与他说明这一点。
“我是中年人,一个正常的中年男人。你看看衣莎贝,你猜我还能受多久这种虐待?”我说:“相信我,余,我没有做过任何勾引她的事。我对不起你。”
“我会带她回去。”余说得很简单。
他把衣莎贝带回香港。
开完会我也回转香港。到昨夜,发生她自杀这件事。
我觉得非常疲倦。而妻开始发现事实不如她想像那么简单。衣莎贝思路已经不正常,她似乎是一定得到我,否则一辈子不肯罢休。
她复原之后,约我午餐。
“我中午很忙。”我说。
“明天。明天不行后天,后天不行大后天,我会等。去告诉我父母好了,他们已经不要我,什么都没有关系,这世界上已没有人爱我。”
“走出去,衣莎贝,走到马路上去,哪个年轻男孩子不转过头来望你再望你的,叫他来见我。”我反问:“没人爱你?”
“与我午餐。”她很坚持。
我真想哭。挂上电话。
妻来看我,知道这事,铁青着脸,冰冷的说:“最好的办法是叫她开好酒店房间,月兑光衣裳在床上等你,一了百了,什么烦恼也没有。”
我指着她鼻子说:“如果你以为我没想过那么做,你就错得厉害!”
妻拂袖而去。
我离开诊所去取车子。衣莎贝站在车子旁边等我,她在翻一本英文杂志,靠在车头,一派悠闲的样子。我马上回头走到公众电话亭,打到余公馆,余太太来接的电话,她问:“家豪,什么事?”声音非常惭愧与含羞,我不忍再说下去,只好清清喉咙,答:“没什么,好久没见,想问一问维廉星期六可打网球!”
余太太松下一口气,“呵,他会去的。”
我说:“很好,那么我去球场等他,谢谢你。”
“家豪――”她迟疑着。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我答:“我很好,你放心。”
“再见,家豪。”她的自尊仿佛恢复一点,声腺也自然一点。
“再见。”我说,还叫我如何投诉?
这数年来我与余家联络都是为了衣莎贝。我燃起一枝烟,缓缓走到她身边。衣莎贝看见我,招呼一声。她已经十九岁,这么放肆,这么自私,丝毫不替任何人着想,永远只做她自己乐意做的事,满足她的私欲。她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但我憎厌她。
我用锁匙开车门,她等我把另外一边门开给她,我假装没看见,发动引擎。
“喂!”她敲着窗子,“喂!”
我绝尘而去。
把车开到浅水湾,独自坐在影树下喝了一杯啤酒。隔壁有一个艳女对我微笑,我向她点点头,她扭着身子走过来,盛臀隆胸细腰,她说:“好天气。”影树的棕色碎叶像雨般撒下,我已伤了心,还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