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羚爱煞这层旧楼。
她立刻签了两年租约。
忽然她抬起头来,“谁?”
经纪愕然。
卓羚问他,“你可有听到哭声?”
幸亏是个艳阳天,否则吓坏人,“是隔壁中学传来的声响吧。”
“可能是。”
卓羚签下名字,经纪才放下心来。
“从前,是什么人住这里?”
“我也不知道详细情形,不过肯定都是正当人家。”
卓羚也相信是。
她正要掩门,耳边又听得轻轻叹息声。
转头看去,发现窗户没关紧,也许是风声,她过去锁上才去。
招租广告发出来才三天,二楼及一楼就租出去了。
租金要多二十个巴仙,好等房客还价,可是他们一口答应,可见拣了便宜,这样一来,卓羚只需付极便宜象征式房租,她有点不好意思。
刘遇英先来看房子,他可以先挑。
那年轻人有点踌躇:“卓小姐,你说二楼好还是一楼好。”
“一楼厨房大,你喜欢烹饪吗?”
他搔搔头:“我最喜欢煮上几味。”
卓羚笑:“那就不容错过了,哪里去找那样大的厨房。”
“可是二楼的古董浴白有四只脚,多可爱。”
卓羚故作正经:“吃饭还是洗澡,看你的了。”
不料他的表情真的有点痛苦。
卓羚笑不可仰。
“我想带女朋友来看看。”
“你自己决定不就得了,事事问她将来成为老婆奴。”
刘遇英觉得二房东小姐善解人意,十分投机,便速战速决:“我选大厨房。”
卓羚说:“谁这么有福气,拥有一个擅烹饪的好男人。”
刘遇英脸上发亮:“不敢当不敢当。”
“请问刘先生你干哪一行?”
“我在航空公司任职,出差时间甚多,一个星期倒有三天在空中飞来飞去,所以得劳驾你帮我看着门户信箱。”
“没有问题,原应守望相助。”
“卓小姐,你在什么地方工作?”房客亦有知情权。
呵,事情开始复杂,卓羚尽量简洁,“我是一个设计员。”
丙然,人家的好奇心来了,“设计什么,计算机程序、服装、抑或广告?”
“书本封面。”
“本市有这样的行业?”刘遇英意外,“不是把风景图片挪来加几个字就行了吗。”
卓羚笑:“出版业也开始认真了。”
“那多好,原来是位艺术家,那么,你同我的女朋友一定谈得来。”
卓羚笑问:“她也会绘画?”
七十二行业,噫,人人都得有工作维持生计。
刘遇英十分骄傲,“她是个模特儿。”
“一定长得美。”
刘遇英立刻答:“你讲得一点不错。”
“尽快介绍我认识。”
小刘笑,“请你帮我照顾她。”
呵,卓羚想,已经同居了。
在那个时候,同居刚刚开始流行,大胆的年轻情侣觉得是可行的生活方式,社会假装开放,可是仍然戴着某种颜色眼镜。
刘遇英说:“待我有积蓄置房子,马上结婚。”
卓羚但笑不语,收下租金及按金支票。
刘遇英卖相甚佳,但感觉上资质略钝,衣着时髦豪华,但收入有限,这类人要置业,谈何容易。
当下她说:“你随时可以搬进来。”
第二天一早,卓羚起来工作。
她把客饭厅改成工作间,宽大如乒乓球?般的书桌,加一套大沙发,设备齐全,相当舒服。
累了,她冲一大杯黑咖啡喝。
抬起头想,一个绘图员,一个模特儿,她的男朋友是机舱服务生,噫,不知二楼的租客做什么职业。
门铃一响,呵,他来了。
卓羚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挑苗条年轻女子,略瘦,但秀发如云,大眼睛、尖下巴,异常漂亮,使卓羚眼前一亮。
直觉使她立刻说:“你是小刘的女朋友。”
那女郎笑了,眼角略见细纹,十分有韵味,“不,我叫余心一,朋友介绍我来租房子。”
“谁,谁介绍你?”
“港报的记者钟惠颜。”
“呵,是,请问余小姐是否惠颜的同事?”
“不,我在隔壁华南中学教英文。”
卓羚笑了:“那岂非听到上课铃才出发上学未迟?”
“就是呀,所以惠颜说我该住这里。”
“请坐,喝杯茶,你一个人住吗?”
“是,一个人。”
都搬出来了,倒应直接自娘家搬入夫家显得沉闷苍白当中也需要有若干经历。
“我带你下去看地方。”
门一打开,余心一立刻走到露台,略胖的卓羚看着她修长的背影不禁自惭形秽,长腿、纤腰,真正漂亮,人又随和,卓羚希望她会把二楼租下。
这时,余心一转过头来笑:“我决定做你房客。”
卓羚松一口气。
“请问一楼住什么人?”
“一对年轻无孩子夫妇。”总不能说是两个同居男女。
“整幢房子没有孩子?”
卓羚也觉得遗憾,“是,也没有宠物。”
“我有一只玳瑁猫,你不介意吧。”
“绝不。”
“太好了,我下星期可以搬进来。”
余心一坐下来写支票,忽然之间抬起头,有点不置信,可是终于问:“卓羚,你可听见笑声?”
这次卓羚没听见。
她犹豫片刻,若无其事地说:“怕是隔壁学校传过来的声响吧。”
“不,就贴近墙边。”
卓羚不再出声。余心一放下钢笔,走到墙壁面前,把耳朵贴上去。
“墙外是什么地方?”
“街道。”
“奇怪,银铃般笑声似透墙传来,这所老房子以前住饼什么人?”
卓羚据实答:“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搬来。”
余心一回到原来的地方,签妥支票交给卓羚。
卓羚忽然问:“你有顾忌吗?”
余心一一怔。
卓羚说:“不知什么人住饼的老房子。”
余心一笑了,“这世界已经亿万年,这块土地数千年前不知作什么用途,哪里怕得了那么多。”说得好极了。
余心一比刘遇英还早搬来,非常简单的家具,许多参考书,立刻有学生来探访她,有几个留下来补习,整幢缆车径老房子顿时有了生气。
刘遇英问房东:“二楼是什么人?”
“教师。”
他放心了,他经常出差,不希望有人带坏他的未婚妻。
第二天,他带了她来介绍给卓羚认识,“我女友林色媚。”卓羚又一次意外。
名字的确漂亮,但外形却比较普通,做模特儿是嫌太过矮小了。
谈了几句,才发觉林色媚是手部模特儿,专为首饰、护肤品做广告。
她平时戴着手套,月兑下保护罩,果然是一双纤纤玉手,手指尖。卓羚连忙笑着把自己的方形掌藏起来。
刘遇英笑:“色媚明日要为钢琴公司拍特写。”可见生意不差。
都会明显一年比一年富庶,容易找到工作,创业也不难,只要肯出力,大把机会,欣欣向荣的气氛影响得人人向上。
这时卓羚手中抱着玳瑁猫,林色媚问:“是你的宠物?”
“不,是余老师的猫。”
林色媚想象那是一个老姑婆,养猫自娱,也许,每日还用银器喝英式下午茶,但是,人一定非常正经,不失为一个好邻居。
因为作息时间不同,一时尚未碰头。他俩要不睡得很晚,要不一早出门,作息不定时,与教书先生不一样。
卓羚却非常自律,每天早上八时之前一定起床,做自由工作的人其实最不自由,必须看紧自己,最忌交件时间飘忽,答应人家什么时候做妥,不可食言。
那天上午,她打好草稿,用喷嘴唧上颜色,正在忙,有人敲门,一定是陌生人,不知老房子的门铃在什么地方,她月兑下口鼻罩去开门。
“惠颜,什么风吹你来。”
钟惠颜一进来便四处巡视,一日是记者,终生是记者,好奇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