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子不相信双耳,震惊地垂下头来,原来,申元东与她一样,不折不扣是个孤儿。
这时,申经天奔出来找芝子,“他情况危殆,但仍然生存,电子心脏的接触器仍在胸膛之内,信号扰乱,但未终止。”
芝子用手掩住面孔,这时,觉得双颊恢复知觉。
他俩回到候诊室,见到罗拔臣医生。
连医生都忍不住叹口气。
申经天问:“发生什么事?”
“有人不想他活下去。”
电光火石间,芝子想到一个人。
“警方已着手调查,推测是个熟人,室内没有搜掠痕迹,门窗亦无毁坏。”
“元东可有苏醒?”
“他可以示意,不愿说话。”
“可以进去看他吗?”
“一次一个人,逗留五分钟。”
芝子说:“经天,你先进去。”
申经天点点头。
罗拔臣医生看着芝子,“他们都听你话。”
芝子答:“我没有说什么呀。”
“这样更加难得。”
片刻,经天出来了,轮到芝子探访。
申元东睁开双眼,芝子趋向前去,微笑说:“元东,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
她毫不避忌,握住他的双手。
病人瘦削的双颊泛红。
“你比我想像中年轻漂亮得多,与经天似两兄弟。”
他的嘴唇颤动一下,身上搭着的管子实在太多,他身不由主。
芝子又说:“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是特别。”
看护示意时间到了。
芝子说:“稍后再来看你。”
她在候诊室见到陆管家。
她俩神情一般无奈。
陆管家喃喃说:“老人家不愿再受精神折磨也值得原谅,他们已经知道他有最好的医生照顾……”可是又觉得不能自圆其说,藉口无效。
“发生什么事?”管家问。
“我走开一会,有人来找他,起过纷争,有人愤怒中把他的人工心脏拉出。”芝子说。
避家受惊,“霍”一声站起来:“新曼琦!”
芝子不出声。
申经天在一旁说:“要问过小叔才可以肯定。”
避家苦笑,“他怎么会说出来。”
他们对申元东的性格都有了解,顿时沉默。
半晌,管家说:“经天,我有一个请求,你不如暂时搬来与小叔同住,多一个人照应。”
申经天有点犹疑,他崇尚自由,不喜束缚。
芝子说:“很快放你走。”
他笑了,“请别每晚十时叫我刷牙睡觉。”
芝子答:“明白。”
那天晚上,芝子没睡着,和衣躺在床上,申经天在她房外问:“可以进来聊几句吗?”
“请进。”
他穿着T恤短裤,“真不习惯这种时间在家。”
芝子微笑,“应该在哪鸏?”
“在俱乐部喝啤酒。”
“我以为你会说吊在悬崖的一只睡袋里。”
“你呢,你习惯穿衣服睡觉?”
芝子坦白地说:“在孤儿院长大,十多人睡一间房间,良莠不齐,从无安全感,只觉随时要逃命,所以都穿齐衣裤鞋袜,预备逃难。”
他不出声,内心恻然。
这样艰难的生活都没有影响她成为一个健康的人,真是难得。
“训练得我什么地方都住得。”
“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家。”
芝子微笑,“我也这样想。”
“今日多得你,救回小叔。”
芝子懊恼,“我根本不应走开,今日我受尽惊吓。”
“你需有心理准备,我们各安天命。”
“请改变话题。”
申经天微笑,“最近读过什么好书?”
“书目众多,眼花缭乱,只得挑热门书来读。”
“看过些什么电影?”
“许久没进戏院,一向不喜欢灯一熄漆黑一片与世界隔绝的感觉。”
“你有什么嗜好?”
“幻想,不必出门,不花分文。”
“可有尝试写作?”
“爱乱想不代表有创作能力。”
两个年轻人都笑起来。
“我去取啤酒来。”
芝子点点头。
芝子和经天坐在房内聊到深夜。
天亮,管家来唤人,看见申经天睡在地上,芝子靠在床上,两个人都轻微扯着鼻鼾。
她识趣地退出。
然后,管家在门上敲两下,“芝子,我们需去医院探访。”
芝子睁开双眼,跳起来,“是,马上下来。”
芝子一边推醒申经天,一边进浴室。
她淋浴包衣,立刻下楼,看到管家在吩咐女佣司机办事。
避家转过身子,“元东情况,危殆而稳定。”
苞着,经天也下来了,两个年轻人头发都湿漉漉。
他说:“我自己驾车。”
最爱自由的他才不会跟别人的车。
在车上陆管家说:“经天喜冒险,第一次?断腿是十岁那年暑假,他用滑板跳过栏杆,滚下楼梯,幸亏戴着头盔。”
芝子说:“听说这种性格得自遗传,长辈中不知有谁特别大胆?”
避家想一想,“是申家的太太公吧,百多年前离乡别井飘洋过海,到北美洲西岸发掘金矿。”
“可以追溯到那么远?”
“听说是一八四九年的事了,你说,是不是英勇大胆,据说满载而归。”
这时,申经天的跑车与他们擦身而过,向他们招手。
避家自篮子取出三文治及热可可,“芝子,你的早餐。”
“陆太太,你对我真好。”
她却微笑,“我从未结婚,虽属中年,还是小姐呢。”
芝子忙说:“又讲错话,元东说得对,不开口最安全。”
避家笑笑。
到达医院,大家都静下来。
“芝子,你先进去。”
申元东精神比昨日好,看到芝子,有点盼望的神色。
芝子趋向前去,把耳朵附在他嘴边,想听他讲话。
他的呼吸呵到芝子耳畔:“替我走私鲟鱼子酱进来。”
芝子笑鸏点头,“还要什么?”
“威士忌加冰。”
“立刻去办。”
他叹一口气,伸出手来握住芝子的手。
芝子轻声问:“那天,谁来找你?”
他不回答。
“警方想知道是否有人想加害于你。”
他低声说:“屋里只我一个人,是我自己失手。”
他立意要包庇她。
“警示器没有响,是你关掉?”
“是,成日呜呜吵,多讨厌。”
这时看护进来,“病人需要休息,下午要做手术。”
芝子只得退出。
接着,申经天进去片刻就出来。
警务人员过来问经天:“他不愿透露那人是谁?”
“他说当时屋内只得他一个人。”
“你们提供的名字,我们已经调查过,那人已经离境。”
“是事发前还是事发后?”经天问。
“事发后三小时,因此嫌疑最大。”
申经天说:“小叔不肯说。”
警长无奈,“这件案子只好暂时搁置。”
避家说:“下午元东将做一项新手术,植入心跳记录及分析仪器,假使病人突然昏迷,可透过卫星定向系统测知病人所在地。”
申元东愈来愈像机械人了。
芝子说:“我有事出去一会儿。”
瞒不过陆管家的法眼,“可是替元东办事,他要什么?”
芝子笑,“我去做得了。”
申经天说:“我陪你。”
“你没有其他事?”
“有一个风帆比赛邀请我参加,因疏于练习,已经推却,下午如果没事,同你去室内爬山。”
“是那种垂直峭壁,一个个洞爬上去吧,很具挑战性。”
“有无兴趣?”
陆管家说:“你们且去松一松,这里有我。”
经天说:“手术完毕后通知我们。”
避家点头。
他拉起芝子手离去。
避家露出艳羡目光,她最向往两情相悦,男欢女爱,尤其是那么年轻漂亮合衬的一对年轻人。
她从未恋爱,亦不愿草草找个人结合,因此独身,但心底始终有个盼望。
她愿意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甭儿虽无家底,可是人品那样好,又有什么关系。
那一边,芝子穿上安全带,学习攀爬峭壁,一步一步垂直爬上去,终于力尽,松手,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