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缭绫而言,这世界实在无聊透顶,出生在二十世纪是件挺悲哀的衰事。
怎么说呢?
人类在还没进步到可以突破空间、时间的障碍,自由来去各个时空之前,便已严重地破坏大自然、制造各种污染,危害到人类自己的生存空间,使得原本就狭隘的地球可以居住的地方更少了。
若生在秦朝,或许她还可以会会秦始皇这老头子,顺便参观秦陵的浩大工程:若生在元朝,她可以一睹成吉思汗横扫万军的剽悍作风,并且找出至今成谜的成吉思汗陵墓究竟在何处。
总之,生长在工十世纪的今天,本质就是不幸;然而令她感到更加悲哀的是,地出生在一个非常不正常的家庭|所谓约有钱人家。
有钱人家?这名词光听就已令人感到俗不可耐,一旦真正见识到这些“有钱人”的花钱态度,她敢说有八成的普通“老百姓”会把刚吃下的晚餐给吐出来。
为什么会吐?
因为令人反胃啊!
缭绫之所以会感到无聊,也是因为家里过于有钱的缘故。
试想,若一个人出生后,衣食无缺、家庭美满、兄友弟恭,甚至连未婚夫都给配好了,你会有何感想?
懊死的是,缭绫被“保护”得死死的,就连交友、上学这些小事也无法和正常人一样。
今年满二十岁的她,已经大学毕业,并取得哈佛大学企管研究所的研究生资格,但是她并没有乖乖去美国念书,反而为了逃避相亲翘家跑去日本混了一年,百到她上礼拜在夏威夷参加罗绡的婚礼,被同样也是去参加婚礼的哥哥逮个正着,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绑回家。
这一回来,她已有被“终生监禁”的觉悟,除非她嫁入,否则这一辈子是休想再单独跨出家门半步了。
终日被关在家中,感到极度无聊的缭绫,只好以文笔友、读诗词、研究骨董来打发时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应似天台山上明月前,四十五尺瀑布泉中有文章又奇绝,地扑白烟花簇雪……缭绫无趣地站在房间外面的阳台上,随口诵着白居易《新乐府》第三十一篇的(缭绫)这首诗,才低喃了前六句,她便已感到意兴阑珊,呵欠连连。
中学时代的缭绫受到罗绡影响,非常喜爱这首诗。罗绡喜爱这首诗的原因是因为诗中的布料名称“罗绡”和她的本名相同,所以她学生时代经常把这首诗挂在嘴边,而和罗绡是好友的缭绫自然而然受到罗网影响,也对这首诗朗朗上口,在当初创立火天使时才会以“缭绫”做为代号,恰巧她的本名中也有“绫”这个字,因此缭绫这名字叫起来格外亲切。至于本名申屠紫筑的纨绮则是懒得想代号,干脆就“捡”《缭绫》这首诗剩下的名称来用,所以罗绡、缭绫、纨绮这些名词皆是古代布料特有的名称。
“真没意思。”缭绫随手将手中的《白氏长庆集》一丢,索性趴在阳台上发起呆来。
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西洋情人节,同时也是人天使四人小组的聚会日,这次聚会只剩下大姊洪蔷、二姊纨绮以及她,小妹罗绡和新婚夫婿娄少昊度蜜月去了,少个人和她斗嘴其实还挺寂寞的。
正当缭绫无聊到想拨电话去消防队谎报火警时,一只鸽子翩然降下,不怕生地停在缭缭右肩上。
原本懒散的缭绫精神忽然一振,大叫一声,“情人,终于盼到你了:“
那雪白的信鸽似乎听得懂人语,咕咕地回应缭绫。
“情人,你这次好慢喔,害缭绫望穿秋水,天天盼你出现,盼了一个多月。”缭绫边说边梳理信鸽的羽毛。
这只名为“情人”的白鸽是绫所养的宠物。
两年前的某日,她闲来无事为了一首诗绑在鸽子的右脚上,然后放它高飞,万万没想到一星期后,自动飞回来的信鸽左脚上竟然绑着另一布状信条。
缭绫连忙解下它,打开布条一看,差点惊讶得合不拢嘴。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块织着龙凤图案、质地柔软的萌黄色绢布,上面躺着几行苍劲挺拔、气势非凡的漂亮字体美人:归鸿声断残云壁,背窗雪落炉烟直口暮壁云合,佳人殊未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英雄初见此绢布的她,当下以为有人故意恶作剧开她玩笑,可是她的眼光却被绢布上的漂亮字体给深深吸引住。
她那时也许正闷得紧,因此在完全不知道对方身分为何、所住何处的荒唐情况下,绫再度提笔为了一首诗,依相同的步骤回信给对方。
如果之前的一次是巧合,一个月后缭绫再度自情人脚上发现对方的来信时,轨绝对不能称之为恰巧,因为对方真的回信了。
自那时候起,缭绫便瞒着家人以“飞鸽传书”的方式偷偷和这位挺复古的神秘“笔友”
通信,平均一个月往返一封书信的两人竟也已通信交往两年。当然,扣去她翘家去日本的一年时间,她和英雄其实真正通倍往来的日子算起来只有一年。
她急急解下信鸽脚上所系的萌黄色绢布,想快点看到英雄这回为了些什么|美人:暗淡轻责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英雄望见绢布上的字句,缭绫竟有股莫名的感动。她还记得自己上次写给英雄的内容是在抱怨没人懂得欣赏她,一句“杏花未肯无情思,何事行人最断肠”道尽她的心中事,除了哥哥之外,她几乎是孤独一人了,没想到英雄这次的回信内容竟然一语堪破它的心思,并且一如以往用寓意深远的诗词安慰她,令她动容。
是的,花姿绰约娇艳的花不一定就是好花,只有当花凋零时,它那沁人心脾的馨香依然留存人间的花才是让人赞赏的好花。这诗句表明了英雄他欣赏任何事物皆注重其精神之美、内在气质,一时的孤芳自赏并不表示没人懂得欣赏她,只是时机未到、缘分未达罢了。
缭缭反覆读著书信内容十多遍后,才旋身进人房间,自书桌抽屉拿出原子笔和信纸,多愁善感地写下这么一段话英雄: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蓝桥何处觅云英?只有多情流水伴人行美人写好信后,缭绫小心翼翼地将估纸折好,系在情人脚上。
走至阳台,她一松手,情人立刻灵敏地展翅高飞,不一会儿便不见行踪影。
“希望他这次也收得到。”缭绫祈祷着。
情人一飞离,敲门声立即响起,推门而人的是一位器宇轩昂的挺拔男子。
“哥!你回来啦。”缭绫一见是哥哥,开心地跑进房间。
“阿绫,有没有乖乖听话地待在家里?”司徒剑城笑着,捏了捏妹妹的俏鼻。
今年二十九岁的司徒剑城是司徒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司徒家向来人丁单薄,已经一连数代单传了。在东南亚靠矿产及饭店业发迹的司徒家族传至他手中后,他使大刀阔斧将事业扩展全台湾、日本、美国、香港、中国大陆等地,建立起属于司徒家族的饭店王国。这些连锁饭店统称为Happyinternational,截至日前为止散布在世界各地的happy旅馆共有五百多家,其中尤以最近即将在北京紫禁城附近开幕的一家happyVillages(Beijing)五星级饭店最受人瞩目。
“哥,我已经二十岁了咄,你不要老是把我当成二岁小孩好不好?”缭绫嘟着嘴,拉着司徒剑城的领带,撒娇地向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