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素华,四年前来说亲的京城富甲尹尚德的千金。萧兰盯着膝上的小白兔,不敢动半分。
“苏桦……尹姑娘,请快快穿回衣裳。”
“今日,我不顾女子矜持,只希望打消你去月城的念头。”
萧兰轻摇轮椅,将两人拉开一些距离,心中有些惊愕,但并没改变立场。
“萧兰既已答应恩公,便不能反悔。还望尹姑娘见谅。”
尹素华紧随而至,不让萧兰躲开。“难道你我相处这么多年,你对我没有半点感情?”
“有的。”萧兰轻语,“只是,我只知你是苏桦,一直将你视若贤弟一般看待,今日确实让我……十分意外。”
萧兰十分君子,没有抬头半分。
“那你现在看看我,看看是素华而非苏桦的我。”尹素华握住他的手臂,一缕女子的清香扑鼻而来,萧兰面色红润,泄露了些许慌乱。“萧兰,看着我,你看我一眼,看清你心中对我的感情。倘若你尚未经过深思,便如此放下我,对我来说不公平。”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臂,轻拢萧兰的肩头:“我愿意永世与你相随,所以,不要离开好不好?”
萧兰头垂得更低,手上的力度把膝头的小白兔给惊醒。
“尹姑娘……请穿回衣裳。”
“你当真不看我一眼?”
“萧兰……无福消受。”
尹素华双眼一红,也不顾及男女之别,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按下。
棒着薄薄的肚兜,柔软的温热印在手心,萧兰惊慌失措抬头:
“苏桦……”
尹素华的早已泣不成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在萧兰的手上。一个姑娘家为他做到这一步,到底要下多少勇气?萧兰想起那日,苏桦想扶他下床,才见着他光着上身,便羞怯逃离的情景。今日这般,她该有多难受。
她一直在他身边,即使他不能行走,她也不离不弃,四处为他求医问药,一晃就是四年。他萧兰何德何能,让她这千金贵体这般操劳?
“尹姑娘……”萧兰悄悄抽出手,小白兔呜呜地跳下萧兰的膝头。“萧兰失礼了。但是……”
“请别在此刻拒绝我!”尹素华瘫坐在地面,掩面而泣,“不要在此刻,说出我不想听的理由,那会让我,羞愧而死……”
萧兰的话梗在胸口,他不再说话,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裳,披在她的身上。
尹素华突然迎手抱住他的颈项,才刚披上的衣裳又全数滑落。
“在你有喜欢的人之前,请你好好考虑我,我会一直等你,一直等你!”
软香满怀,萧兰心中一片惆怅,他……有喜欢的人了。只是,那永远不能说出口。
月朗星稀。
“啊,受不了,受不了了,重得跟猪一样!”七月撑着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窦蒙走进梨园,“还说要决斗,就那点儿酒量……喝了酒了还不敢回家的,也就见过你一人了……萧兰?你怎么还没睡?小白兔也没睡?不对,小家伙当你膝头是它的窝了啊!”见萧兰独自一人在门前的走廊里,七月将窦蒙扶过去一些。“蚊子不咬你吗?”
“不咬不咬!蚊子敢咬……咬我!它咬我,我就!我就咬它……”萧兰没答话,醉汉窦蒙抢了台词,“来,七月,我们再……喝!嗝——”
狠狠一个酒嗝,能把蚊子熏醉,哪里还有蚊子咬他?“哎呀,早知道把你丢大街上!麻烦死了!避家,管家……救命啊,弄点醒酒汤来,把这家伙给灌醒!”
“把他扶到屋里吧,已是深夜,管家已经睡下,就别再打扰他。”萧兰轻语,语速比平时更慢了些,他有些事儿,想跟七月说,不过现在似乎有些不方便。
“哦!”七月把窦蒙架往自己的房间,萧兰慢慢跟在他们身后。
“七月!七月七月!”窦蒙突然高喊,“来,让哥哥亲一口……”
什么酒品啊?七月伸出手,捏住他凑过来的嘴巴,被捏住的嘴还在极力往前亲啊亲。
“信不信我把你丢猪圈里去让你亲个够?”
“嘿嘿……”也不知道听没听到,窦蒙又开始乱笑。七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脚把门踢开,将猪丢在床上。
“受不了你!”
萧兰微微蹙眉,看着七月嘴里说着恶言恶语,却细心月兑掉窦蒙的布靴,放到一旁。
七月,待所有人都是这样热心的吗?思其此,他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疼。虽说他不愿意让七月同他一样,有不正常的想法,可看到七月与他人亲近,仍忍不住苦闷。
窦蒙忽然又如鬼一样坐起来,抱住背对着帮他月兑鞋的七月。
“七月,七月七月!亲……”
萧兰的心瞬间绷紧,七月不能让窦蒙亲到!
小白兔微微眯起眼睛,看看窦蒙的无理举动是否得逞。
第6章(2)
七月单手一挥,轻易将窦蒙撂回床上。
“亲亲亲,亲你个猪!再不老实,用绳子把你捆成麻花!”
“麻花?麻花……好吃……呕……”
好了,吐了!他还真敢吐了!
“见鬼!”七月一下蹦起来,急急将萧兰推开。“你先去休息,这里又臭又脏的,熏死人了!”
接着回到床前,拿个痰盂摆在床头,让床上的人吐个稀里哗啦。好一会儿,没听到哗啦声,窦蒙捂着头,想翻回床上。七月按住他的背:
“等等,还吐不吐?要吐就先吐完了再躺……”
呕……
还真听话啊!七月翻翻白眼,顺顺他的背。
“吐吧吐吧,吐完就舒服了。看你四肢发达的,就那么点儿酒量……还吐不吐了?”摇头。“那不吐了,簌簌口……好,很听话,看来是差不多了,不乱叫乱笑了。”
窦蒙翻身,睡得不省人事。七月动手剥掉他的罩衫,稍抬起他的身体,将外衣抽出来。再松松他的衣领,让他舒畅些。最后轻扯被子,将他盖住。
“谢天谢地,总算安静了!”正打算去取扫帚处理脏物,才见萧兰一直静静呆在房间的一角,微微一愣。“你还没走?”
萧兰微微皱起眉头,胸口更是闷得紧。
“怎么了?不舒服吗?腿又麻了?”七月疾步走近,萧兰缓声道:
“没有,腿很好。”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那就好。苏桦不留夜的吗?这个时候还不叫你休息。”
萧兰看着七月,心落到更深沉的地方。之前他都不曾去想,七月是否只是把他当作任务,必须要完成而已。
他何尝不想跟着七月四处行走,而不是老当他的负担?又何尝不希望,能与七月吃酒,偶尔醉一回让七月唠叨……
可是,他这副模样只能作为他的任务,他保护的对象而已,仅此而已。
萧兰察觉心中的哀怨有滋长的迹象,摇起轮椅往外走,再不走,他会忍不住抱怨……七月,不能对任何人都像对他那么好。
七月模不着头脑,跟了上来。
“你有心事?”
“我没事。”闷闷的声音。七月没好气道:
“要是不嫌弃我一身的酒味,让我送你回屋如何?”
七月的手碰到轮椅的刹那,萧兰难抑心里的喜悦。仿佛七月碰着轮椅,就安抚到他的心,让他快乐得像个孩子。
随即,他又似猛然惊醒,急急拒绝:
“不用,我自个儿回屋,你去洗洗!”
“萧兰?”七月缓慢地眨着眼睛,“难道我也醉了吗?怎么听你说话,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儿。”
“……”萧兰不敢答,怕遗漏了刻意的疏离。
七月看他皱紧的眉头,微微一怔,“好吧,你自己回屋,我去洗洗。”
七月转身,萧兰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
“七月……”
“嗯?”回头。萧兰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缓缓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