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
那迦抑制不住怒气,也不想抑制,继续朝她咆哮:
“你知道当我收到你回到了赫连城,准备嫁给赫连鲁威那老贼的消息时,我是多么愤怒!
我立刻就想冲到赫连城里把你抢回来,把赫连鲁威杀死,砍成肉酱,不管赫连鲁威有多少兵马,不管这样去的结果只不过是送死!
要不是弥夏拦住了我,我早就这样干了,早就死去不知道多少回了!
而你当时在干什么,你在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你在漂亮的皇宫里梳妆打扮,高高兴兴地准备嫁给我的仇人!
你明知道赫连鲁威是我的仇人,杀父仇人!你怎么可以去嫁给他!?”
怒气一泻千里,他抛弃了骄傲,把埋藏在心底多时的怨怒,统统都吼给她听。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楚洛哭著说:“那迦,不要怪我。你早知道我的身分是什么,你早知道我的宿命就是要嫁给赫连王,维系边境的和平。我没有高高兴兴的,要被迫离开你的身边,我也很苦,你别冤枉我……”
那迦盯著她的脸,看到她的泪水,心痛起来,怒气开始消散。但是他依然冷硬著站在她的三丈以外,漆黑的眸光锁紧了她。
“我从来也不相信什么宿命,你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由你自己选择。我以前问过你一次,现在再问你一次,别哭,擦干眼泪,告诉我,你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他深深地呼吸,用最艰难却也最决绝的语气说:“如果你选择的是赫连鲁威,那么我将不再纠缠你,我会放你走,但是有朝一日战场上相见,你我再不相干!”
他就站在那里,咫尺可及。高挺的身躯紧绷著,屏息等待著她,幽深的黑眸里隐藏著一丝压抑的渴望。
她泪眼朦胧地看著他,看著这个她已经深深爱上的男人。
他已经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将来,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然后他放手让她自己选择。在这一刻,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责任,所有的包袱都无足轻重,都烟消云散了。
她缓缓地走到他的身前,抬头仰望著他的俊颜,轻轻的问:“那迦,你真的爱我吗?”
那迦紧绷著脸,偏过头去,冷怒地说:“我昏了头才会爱你!”
“看著我。”她泪眼朦胧地低喊著,只要他认真的一句话,她可以为他抛弃一切,“你会永远的爱我吗?”
树林里的士兵全都伸出了脑袋来偷窥,屏息静气地等著听他们老大的回答。
那迦非常不乐意在那么多下属的面前,回答如此傻兮兮又不切实际的问题,然而他看进了楚洛的眼,在她的泪眼里,燃烧著既认真又执著的火焰,她紧张地等待著他的回应,仿佛他的回应对她无比重要。
那迦的脸色有些僵硬,但还是轻而慎重地点了点头,“会的!”
“那好!”楚洛突然绽放了笑颜,美丽的容颜如清晨沾露的鲜花。她笑著搂著他的脖子,把脸颊紧贴著他的脸,欢笑道:“那我选择你,那迦,我选择你!”
她的笑容既欢乐又真挚,像是抛弃了巨大的包袱,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真挚欢乐。
她的笑也感染了那迦。他也顾不得附近有几十双眼睛在围观看戏,伸手抱紧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我赌赢了。”
“你赌什么?”楚洛拾起沾著泪痕的脸,笑著看他。
那迦伸出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凝视著她漾著爱意的瞳眸。
“我到赫连城来,本身就是一场赌局。如果你心里没有我,当我把匕首架到你脖子上时,就算你真的喊了出来,我也下不了手真的伤害你,唯一的结果就是我被抓住,然后被杀。所以我是在赌,赌你的心。”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办,柔声说:“而且我赌赢了。”
“我怎么会喊呢?傻瓜,我是那么的喜欢你,心里只有你……”楚洛感动地搂紧他的颈项,在他耳边叨絮说著对他的思念。
“傻丫头,你其实不需要如此烦恼,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决的。”那迦紧抱著她,目光越过树林小溪,望向遥远的大漠,郑重地承诺:“给我半年时间,我会把边境的和平和一个赫连女婿,送到你父皇的面前。”
第十章
“在夏宫的时候,其实我有很多机会可以刺杀赫连鲁威。”
那一个冬日,那迦搂著她,目光却越过她,越过茫茫无际的沙漠,望向遥远的天际。
“只是杀他容易,扳倒北赫连难,夏宫守卫重重,侥幸杀了他,我多半也要赔上性命。
赫连鲁威已经老糊涂了,可是北赫连有十多万的军队,赫连鲁威有五个年轻力壮、骁勇凶悍的儿子,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对手。
傍我半年的时间,我一定会为你、为我、为我的族人,摘取整个赫连王国。”
匆匆半年过去,正如那迦所料的,南北赫连的战事来到了决战的时刻。
这半年来,那迦率领著他的强盗兵团,与北赫连人在大沙漠里打伏击战,且战且胜,且胜且退,神出鬼没的姿态让北赫连人疲于奔命。
而明晨,那迦的一万精兵就要与北赫连人的十万疲惫之师,在三十里外的峡谷决战,正面交锋,成败均在此一役。
“上天,请保佑我的儿子们,保佑我的兄弟们。”
黎明前的一刻,星月无光,万籁俱寂,寨子里所有的南赫连人都彻夜不眠,聚集在广场上,紧张不安地等候著,他们跪了下来,虔诚地向天祷告。
楚洛奔到沙寨的后面,那迦曾经带她去过的山头。她站在最高处,极目远眺三十里外的战场,然而黑夜迷茫,一切都处在混沌之中。
一年前的今日,她正在出塞的路上,等待她的是茫然不可知的未来;一年后的今日,她依旧在等候,等的却是那迦,她的情人,等他为他们打下一片光明的未来。
“那迦,你一定要赢,为了我们,你一定要赢!”她站在山丘的最高处,望著战场的方向,喃喃地说著。
当红日绽放出第一道金光时,战场的擂鼓之声响彻漫山遍野,回音连绵不绝。擂鼓声停息,十余万人的厮杀声渐渐响彻天际,传到了三十里外的人的耳边。
“老天爷啊,让他们赶快停止吧。”脆弱的老人听不得这样残酷的叫喊声,泪流满面地跪地哀求,然而却阻止不了残酷激烈的战事的进行。
厮杀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了中午,艳阳高照的时分,所有声音都停止下来,死寂得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即使被夏日猛烈的阳光照耀著,依然觉得彻骨的冰冷。
沙寨里所有人部在屏息等待著,紧张不安地祷告著。
一匹快马突然自沙漠边缘出现,骏马以极其疯狂的速度向著沙寨狂奔,越奔越近,越奔越近,马上的骑士浑身浴血,遍体鳞伤,他喉咙早已经因为体力透支,而嘶哑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向著在沙寨里等候的族人,拼命地挥动手上的旗帜。
原本安静得可怕的沙寨霎时轰动起来,所有人都高声欢呼,老人家跪地向著上天道谢。
报讯的骑兵飞奔到了沙寨广场的中央,坐立不稳地摔到了地上,他仰面朝天地看著蔚蓝的天空,目中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向著围拢而来的族人大声宣告:“我们胜利了!”然后含笑闭起疲惫至极的眼睛。
沙漠的边缘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南赫连的黑鹰旗帜在漠风中飘扬。胜利的士兵归来,而飞奔在最前方的,正是他们的首领——赫连那迦。
那迦没有往沙寨奔去,他远远地看到了楚洛站在后方的山丘上,立刻策马向著她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