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样,又想哭又想笑,时而甜蜜时而苦楚,忐忑不安,辗转反侧,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子的吗?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沙寨突然响起洪亮的号角声。许多青年男子穿著盔甲,拿著武器,从帐篷里跑了出来,片刻之后,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战士。
那迦站在广场中央的木制高台上,扬著手大声说著话。
因为贯云婶婶的帐篷离广场比较远,楚洛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他站在高台上,被成千上万的族人仰望敬仰,骄阳的金光落在他银色的盔甲、黑色的发上,俊朗尊贵得让人禁不住深深的迷醉。
他说了一会儿的话,手一挥,广场上的士兵立刻分成了三队。背著箭袋的弓箭手与拿著盾牌长矛的步兵,向城墙与箭楼奔去,那迦领著一队近千人的骑兵向著城外奔去,而剩下来的骑兵则在广场上等候。
远远地看他策骑而来,在金阳的包围下,俊美得仿如天上下凡的战神。经过贯云婶婶的帐幕时,当他看到她站在帐前,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那迦在马上弯下腰来,伸掌轻抚楚洛的脸,温柔地笑著。
“看你。”她被他的笑蛊惑了,傻傻的回答他,“你要去哪里?”
“一个小麻烦,我去去就来。”那迦俯身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了一吻,“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磁性而蛊惑,楚洛不由自主地朝他绽放笑颜。
看著她嫣红的笑靥,那迦不禁想起了昨夜火热缠绵的吻,与她痴迷而陶醉的神情,若不是赶著出征,他绝对会忍不住下马再拥吻她一场。
那迦不由得笑了起来,自己真是快被她迷昏头了,在出征的紧急关头,队伍在身边呼啸而过,所有士兵都在等待他的指示之际,他却像个傻子一样,满心只想著要吻她。
他再看她最后一眼后,策马飞奔到了骑队的前方。
楚洛恋恋不舍地看著他飞奔渐远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人群之中。她知道自己已经深陷,陷入他的温柔情爱中,无力自拔。
明白了这一点,她的心里既是甜蜜又是感伤。
贬云婶婶从广场上回来,说沙寨的侦察兵在百里外的沙漠上,发现了赫连军的踪迹,那迦领军前去歼灭他们。
也许上回在沙漠大火里逃月兑的赫连兵,回去向赫连鲁威报告他们的行踪,赫连军就此追踪而来吧。
楚洛第一次等待那迦出征归来,不禁有些担心。
而留在沙寨里的人却很镇定,守卫来回巡逻,每个人都做著自己平日该做的事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也坚定地相信他们的首领必定会胜利归来。
贬云婶婶又轻描淡写地说:“听说来了很多赫连兵,大概有好几千人。”
楚洛更是担心。
正当她为那迦担忧,忐忑不安时,丹朱突然走了过来,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提了盛水的陶器走出了帐幕。
楚洛藉故去帮他提水,跟著他走到了沙堡边上的一条小溪旁。
丹朱见左右无人,边盛水,边压低声音对她说:“姊姊,今晚在这里等我,我带你走。”
说完,他就提著盛满水的陶壶往回走,剩下楚洛一人,独自站在溪边发怔。
楚洛的心里又惊又乱,丹朱的话来得太过突然,她难以相信小小的丹朱能够用什么方法带她离开,即使他真有办法,可她听了这个“喜信”后,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和期待。
那迦,他刚才才用那么灿烂的微笑与明亮的眸光注视著她,要她等他回来,如果她真的逃走了,他会怎么样?会不会很失望?
整整一天,她都陷于茫然的挣扎中。她一边为那迦担心,一边又因为丹朱的话而感到迷乱惘然。
夜晚终于到了。
那迦还没有回来,沙堡其他战士也散落在城堡与绿洲的各处出口守卫,沙堡里的守卫反而松懈了一些。
楚洛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来到溪边树林里,丹朱早已经藏在里面焦急地等候了。
“跟我来。”他拉著她的手,走入漆黑森冷的林子里。
七拐八弯走了半响,他们来到一处乱石丛中。
丹朱推开其中一块盖著枯叶藤蔓的大石块,石块下赫然有个黑森森的洞口。
洞深幽黑,不知道通往何处。
“我上个月在这里发现了这个秘道,一直通到沙堡外的沙漠上,趁那迦不在,我们现在赶紧逃。”丹朱的眼睛里闪著孩子气的兴奋,口气里带著掩饰不住的骄傲。
楚洛却很茫然,“你不是想留在这里杀死那迦吗?”
丹朱的兴奋立刻转为沮丧,“我想通了,我现在杀不了他,我想回家。姊姊,你是好人,这里每个人都嘲笑我,拿我当笑话看,只有你和贯云婶婶真正对我好,我要带你一起走。”
他朝秘道一指,说:“你看,我连清水和粮食都已经准备好了。”秘道里果然储藏著一些干粮和清水。楚洛忍不住摩挲他的头发,赞叹:“你很聪明呢,小丹朱。”
丹朱高兴的笑了起来,拉著她的手,“走吧,姊姊。”
他们走进秘道后,再合力将石块挪回洞口。
看著沙堡里的亮光慢慢从眼前消失,楚洛的心里茫然又纷乱。
他们点亮了火把,在古老的秘道里模索。
秘道大概是废墟的城民为了在战火中逃生而挖的,路面崎岖不平,因为年深日久的缘故,空气相当混浊,火把熄了又亮,亮了又熄,洞壁积满了厚厚的尘埃。
他们定了半天,才走出秘道。
外面是茫茫沙海,回头望向沙寨的方向,在夜色之下,遥远的沙寨望上去就如一座闪著淡而迷离亮光的沙丘。
楚洛怔怔的站在原地,回望遥远的沙寨。沙漠寒冷的夜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发丝,更吹乱了她的思绪。
终于要离开沙堡,这个她只待了短短时日却经历了无数悲喜,让她甜蜜让她苦涩的地方。
终于要离开那迦,这个霸道又狡猾,用诡计武力掠她回来,却把她当珍宝一样珍爱的男人。
他的温柔、他的宠溺、他的戏谑、冷静时棱角分明如刀刻石雕般俊美的容颜,时而亮如星辰时而黑如深潭的眼眸,还有吻起来醇和热情的薄唇,懒洋洋的笑容,温厚的怀抱……这一切她都将失去,不复再见了。
他现在怎样了?战胜敌人回沙寨了吗?
有没有在战场上负伤?
想起那迦出征前,满怀信任的嘱咐她要等他回来,当他回到沙寨,发现自己一再一次逃定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感到被背叛而愤怒?
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失落,会不会伤心难过,像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样?
心绪乱纷纷的,越想心里越痛,她怔怔的站著,恋恋不舍地回望著远处夜色下迷离的城堡,心中百感交集,眼眶润湿,忍不住想要落泪。
“姊姊,快走!”丹朱不懂得她的心情,在一旁频频催促。
楚洛最后回望了沙寨一眼,恋恋不舍地踏上了路途。
那迦,再见了!
虽然是你掳走了我,但你却给了我此生最甜蜜的回忆,我喜欢你,却不能留在你的身边……
原谅我,再见了,那迦,再见,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再见面的一天。
她回身毅然踏上了路途,而凝在眼里的泪,也终于滑下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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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阳升起的时候,沙寨迎回了得胜的战士。
虽然疲惫不堪,然而人人都因为打了胜仗而神采奕奕,志高气昂。
那迦策骑著狩风,一路向贯云婶婶的帐幕直奔而去。
他身上挂了点彩,是昨夜被冷箭所伤,然而他的嘴角含笑,心情极好,丝毫没有将这点小伤放在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