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不要发愁,我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丹朱突然很小声的对她说。
她惊讶的低头看他,刚想悄悄追问,忽见远处马蹄声起,尘土飞扬,那迦带著一帮手下回到了沙堡。
那迦远远就看到了楚洛倚在帐门前怔怔地流著泪的模样。他策马奔到她面前,翻身下马,将手上缰绳交给了马夫。
“我发现你很爱哭,我的小鲍主。”他大步走上前来,将她圈在怀里,戏谑地笑说。
“你才爱哭。”楚洛抑止了泪意,推开他,转身走进帐内。
她不想面对他,每多面对他一分,她就不可抑制地喜欢他多一分。这让她惶恐,他们是陌路人,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
那迦奇怪地看看贯云婶婶,用目光向她询问。
“这孩子想家了。”贯云婶婶拿起手上的活儿,识趣地起身离开帐幕。
一旁的丹朱向著那迦怒目而视,却被贯云婶婶拎起衣领,顺手拎出了帐幕。
楚洛也想跟著贯云婶婶出帐,她不想跟他共处一室。那迦却伸手将她拖抱进怀里,伸开长腿,舒服地坐在地毯上。
他的肩膀宽阔,胸膛硬实,将她圈抱在怀里,男性气息笼罩著她,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生气地推挤他的胸膛,“你不要老是搂搂抱抱的,我不是你的女人,不容得你轻慢!”
那迦反手握住她的手,注视著她红得像兔子的眼睛,温柔地叹气,“中原女人都是这样柔弱的吗?你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
“你母亲?”楚洛的注意力被他的话语吸引了去,忘了抗拒他的拥抱,惊奇地间:“你母亲也是中原人吗?”
“嗯。”那迦点点头,“她跟你一样是中原人,跟你长得一样的美丽,一样的……”他上下打量了她的身体几眼,坏坏的笑说:“一样的瘦。”
“我才不瘦呢!”她打了他的胸膛一下。
敝不得他有著黑发黑眸,脸型端正瘦削,关外人大多长著异邦人的模样,而他却长得很像中原人。他是半个中原人呢!这一点让她觉得有点亲近和高兴。
“你母亲是个怎样的女人?”她非常的感兴趣。
“母亲嘛……”那迦的目光越过了她,思绪陷入了回忆中,温柔地沉吟:“母亲是我父王从中原抢回来的。”
“什么?抢回来的?”楚洛吓了一跳。
“对,跟你一样,你也是我抢回来的。”那迦挑眉,黑眸对上她的眼,眼里居然没有一点的惭愧,彷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要吃惊,我们大漠上的男人就是这样,要食物就靠自己的双手去猎,要女人就靠自己的力量去抢。”
“野蛮人!”楚洛白他一眼。
那迦不以为意的笑笑,又沉浸在回忆里。
“母亲不快乐,一直都不快乐。”他慢慢的倾吐,提起母亲让他有些艰难,“她美丽、温柔、善良、顺从,深得父王的宠爱,本来应该是最快乐的女人,可是她却一直都不快乐。直到我十岁的时候,她病死了。”
那迦的脸上有种淡淡的苦涩和忧伤,母亲虽然已经死去多年,然而母亲的不快乐却像石块一样,一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每每想起就不能释怀。
楚洛不敢惊动他的回忆,静静的坐在他怀里,分享他的过去。
“我一直不懂母亲为什么郁郁寡欢,有了父王和我,她还不满足吗?她还想要什么?”
那迦知道自己在内心深处,一直怨恨著母亲,因为爱她而怨恨她,恨她心里藏著许多他不知道约过去,只留下一点点的地方给他,更恨她因为长年的忧郁而病倒,死去,将他抛弃。
他一直不懂母亲的心,直到刚才,当他在夕照下看到楚洛脸上的忧伤时,他吓了一大眺,因为那忧郁的神情,跟记忆中久违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也许,你母亲很寂寞。”楚洛懂得他母亲的哀伤,离家去国,远离故土,无人懂得的孤独落寞,对于柔软的人心来说,总是一种致命的伤害。
他伸出拇指轻柔地摩挲她的女敕颊,赞赏的笑笑,“我现在有点明白母亲了,也许我们都不能了解她,在这个异国外邦,没有人能够懂她。”
因为怨恨母亲的缘故,他一直不喜欢中原女人,甚至瞧不起她们,觉得她们像精致的陶瓷一样脆弱易碎,禁不起风吹雨打。
而怀里的女子,会不会也像母亲一样呢?像花朵一样娇美的人儿,在落寞中凋零,在无情的漠风中颓败,最后零落逝去……
想到此,他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
楚洛从来没有见他流露过这种伤感的神情,他一直都是意气风发、霸气飞扬的,然而此刻却紧拥著自己,缅怀著死去的母亲,一脸的落寞、一脸的伤怀。
她不自觉地将双手慰贴上他的胸膛,想要安慰他的情绪,她柔声说:“你很爱你的母亲。她若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想念她,必定会高兴起来的。”
那迦反手握著她的手,迷惑在她温柔的声音中。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将深藏在内心多年的忧伤向她倾吐,不懂自己为什么每每跟她在一起,就像著了魔一样,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他摘下腰间的一瓶酒,拿过桌上的两个酒杯,将酒液倾在杯中,“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楚洛缓缓摇头。
“这叫忘忧酒,是用大漠上采摘的忘忧草酿成的,来,你我一人一杯,喝了它,把忧愁统统都忘掉。”那迦仰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另一杯递到她唇边。
楚洛瞪著唇边所谓的“酒杯”,虽然是杯子的形状,却比她在中原皇宫里用的碗还大。
必外人豪放嗜饮,用的酒具不能叫酒杯,叫酒碗还差不多!
而关外酒不如中原的酒醇和,关外酒的酒性凶猛剧烈。楚洛只是抿了一小口,烧灼的酒气就直达月复内,呛得她咳了起来。
这可恶的强盗看著她因烈酒呛喉而咳出了眼泪,不但不安慰她,反而还笑得乐不可支。
“你太逊了,连一杯小酒都对付不了。塞上的女人可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比起男人毫不逊色的。”
“咳咳……谁说我对付不了……咳咳……”楚洛气不过他那可恶的笑脸,不管自己还在咳嗽,拿起桌上的酒碗便大口的吞了下去。
冲动的结果,就是让她咳得眼泪不断地往下掉。
那迦大笑著抱起这个满脸绯红、泪花晶莹的女人,边笑边抚著她的背脊,“不会就别喝,不要逞强了。”
酒精的催化让楚洛整个人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只能伸手攀住那迦的肩膀,才勉强稳住身子。
停息了一会的箫音又在帐外响起,清灵缥缈,如风过万里,云间雾里。
楚洛已经醉意迷离,无法清醒的思考,当她听到箫音时,突然悲从中来,伤心地抓住那迦的前襟,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那迦拥著她,见她抵著他不说话,纤瘦的肩膀轻轻抖动,而自己的衣襟冰凉冰凉的,于是伸手抬起她的脸,只见酡红的脸上泪花晶莹,眼泪不断地从明眸中掉落,非常的惹人怜惜。
“为什么哭?”那迦低沉温柔的声音比酒还醇厚。
楚洛在醉中难过得不能自已,她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她双手攀住他的颈项,把脸埋进他的肩上,口齿不清的像个孩子般呜咽:“我想父王,想母妃,想女乃娘,想三哥,中秋到了,大家都团圆了,偏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哽咽著说完这句话,不断汹涌而上的醉意,使得她不可抑止的哭了出来。
“你不孤单,在我身边,我是绝不会让你孤单的。”他温柔的哄她,可是她听到这话后,泪却掉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