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童勉强地回笑,话到了嘴边,偏偏吐不出来。
“我告诉菲力,我和你快订婚了,他说恭喜我们,还说你是他所见过最美丽的东方女孩,能娶到你是我的好运气。”
看著子建在那里不停地说啊说,靖童突然觉得很愧疚很难过,不晓得该怎么继续下去才好。
如果可以,她宁愿逃得远远的,不用去面对他,她觉得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他。
“你猜我这回去纽约做什么?”子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绑著丝带的黑绒首饰盒,放到桌子上。
他抽出丝带,打开盒子,两枚精致之极的钻石戒指躺在盒里,钻石的光芒在午后阳光的折射下,璀璨得几乎刺痛靖童的眼睛。
“我几个月前在纽约订了这对戒指,本来打算在订婚宴上再拿出来,可我现在就已经忍不住了,童童,你觉得好看吗?”
靖童几乎被他的话逼出眼泪,“子建,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她哽咽地说。
“傻丫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呢?”子建伸掌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极尽温柔地说。
“你对我这么好,会让我觉得很内疚的。”靖童说。
“别说傻话了,你饿吗?我叫些点心。”子建半站起身来,举手想招呼服务生。
“子建,我们取消订婚吧。”靖童咬牙,终于说出口。
迟子建像被雷电击中,僵直了身躯,一只手扬在半空,半晌才垂下来。
他慢慢地坐下来,盯著靖童好久好久,才终于说:“那个在医院里吻你的男人,是因为他吗?”他的声音沉寂又无力。
他那天真的看到了,看到了阿澈在医院里吻她。
他是不敢面对,才逃到了美国,然后在这里一直说东说西,不给她机会开口,深伯她会说出让他伤心的话来吗?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说了出口,还是要伤他的心。
暗靖童从未像此刻一样:心里像打翻了滚烫的灯油,受著良心的煎熬。她不敢动弹,接受他目光的审判。
“他叫阿澈,曾经是我家的养子。”她轻声说,深怕再刺激到他。
“就是那个消失了八年,你叫他哥哥的男人?”他的脸色灰败,像是突然间被人从身上抽走了所有的热情。
“我从来没有当他是我哥哥,我们一起长大,我一直喜欢他。”
“可是他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你再怎么喜欢他,也该忘记了吧?”迟子建突然愤怒起来。
“我自己也曾经这样以为,可上周,我从大哥口里得到他的消息,我忍不住去见他,然后我发现,我还喜欢著他……”
“那么我们呢?我们之间四年的感情,难道就抵不过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我们一起学音乐,一起进乐团,一起演出,一起分享那么多美好的时刻,难道这些都是假的?难道你就能全部忘记吗?”子建怒声说。
暗靖童从来没见过迟子建发怒,他向来是个脾气很好的男人,现在盛怒失控的他,更让她惶恐难安。
“我知道这样很没道理,我知道自己很对不起你,子建。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劈开两半分送给你们,我只能选择其一。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愿意伤害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情。”
“我不明白!”子建霍地站起来,瞪红了眼睛,吼道:“你跟那个男人重逢不过一周,一周的时间,怎么抵得过我们相处的四年!我那么爱你,那么在乎你,我们过几天就要订婚了,我连订婚戒指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把我打发了,你叫我怎么能够明白?”
暗靖童低著头,无言以对,愧疚的眼泪慢慢地滴进了杯子里。
这时,服务生走了过来,轻声而礼貌地提醒:“对不起先生,请您稍微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其他客人。”
迟子建颓然坐下,盯著她的眼泪,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说:“不,童童,我是不会取消订婚的。你对那个男人只是一时迷恋,我们之间才是真正的爱情。我会继续筹备我们的订婚宴,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一直在那里等候,等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说完,他站了起来,走到柜台结了帐单,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留下靖童独自坐在那里,忍受著愧疚与痛苦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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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澈并不知道靖童约了迟子建见面,他开著他的吉普车去了医院。
听靖童说,爷爷已经苏醒,并且安然度过危险期。
她说的时候,抱著他又笑又吻,快乐得像个孩子,让宗澈也忍不住随她笑了起来。
走在病房前的走廊上,他刚好与一个贵妇人打了照面,那贵妇人竟然是靖童的母亲林月馨。
林月馨没想到会遇到他,当即脸色大变,瞪视著他说:“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我来看爷爷,与你无关。”宗澈淡淡地说,打量起眼前装扮华贵,盛气凌人的中年美妇。
当年他曾被她的鄙夷怒骂刺得满身伤痕,今日再重遇,她已经无法再伤他半分,他已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阿澈,我警告你,不要再纠缠我的女儿!她就要订婚了,她不会再跟你混在一起的!”林月馨愤怒地说。
当年她好不容易将这小子从傅家赶出去,如今他居然又阴魂不散地回来纠缠童童。
当她知道童童又跟他在一起时,是多么震惊和愤怒!
这些天来,她费尽口舌要求童童回心转意离开这小子,谁知向来乖巧的女儿,这回像被鬼迷了心窍似的,不肯回头,叫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童童不会跟任何人订婚,只除了我!”宗澈一字一句地说,眼神冷静又冷漠。
“你别妄想了!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女儿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罢!我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灌了什么迷汤,但她只是被鬼迷了心窍,迟早会醒来的,到时她一定会离开你的!”
“林女士,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女儿一定会嫁给我的!我敬你是她的母亲,如果你肯给子祝福,我会尊称你一声岳母,否则也无所谓,我根本不用在乎你是谁!”
林月馨被宗澈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同时也暗暗心惊。
眼前的男子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他看上去十分强悍,态度冷静又强硬,她在他身上找不到可以攻击他、打垮他的破绽。
“对了,我心里一直有个小疑问,既然今日遇到了你,不妨请教一下。”宗澈扯唇笑笑,问:“我想请问一下林女士,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一直抱有莫名的歧见和敌意?我自问,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
闻言,林月馨僵直了身体。
她年轻时曾经被宗澈那风流浪荡的父亲抛弃,因此将潜藏在内心的怨气,都发泄在宗澈身上,认为宗澈跟他父亲一样,将会是个玩弄女人的公子。
她害怕女儿会受到他的迷惑和伤害,于是防患于末然,先将他赶出傅家。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心底难以启齿的秘密,怎么能够说出口来呢?
“对你有敌意?”她故意冷笑,“你配吗?你不过是个私生子,你父亲更是个身败名裂、臭名远扬的公子,你……”
这时,病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够了,月馨!不要在外面自毁形象!”傅尚林不知何时醒来,在病房里斥暍道。
“老爷……”林月馨心慌了。
“不要再说了,你先回去吧!”傅老爷子又说:“阿澈,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