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看到剥落的油漆并不以为意,毕竟,那不过是花点功夫再加几梭油漆就能改善的。抓住她注意力的是正门边的白色拱形大窗——厚实、优雅,而且圆弧形的线条让窗户挣月兑出传统的方形框架,充满了个性。她一直梦想拥有一扇这样的窗户。
他打开车门,趁她还没滑下地前就绕过来搂住她的腰,抱她下车。“我不要冒险应付那条裙子。”他面无表情地说。
他探进车时拿起她的旅行袋后,随即领她入屋。
“啊!”她被门后赫然闪出的大黑狗吓一大跳。
“别怕,它是我养的狗。”他对她说,随即弯身模模它的头,哄小孩似的说:“小黑,乖。”
她张大了嘴,双眉纠结在一起。“这么大的狗,还叫‘小’黑?”
“从小叫习惯了嘛,后来也懒得再改名字了,何况‘大黑’多难听。”
“也对。”
走过偌大的厅堂,穿过长廊后,他们转进长廊尽头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
“大屋有七个房间,四个在楼上,三个在楼下。”他说。
“哇。”她轻呼一口气。“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这就是我想结婚的原因。”他说得好像在解释为什么要喝水。“我父母把这幢房子传给我,所以我想把它传给我的孩子。”
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想到怀有他的孩子令她虚软。她随即瞳骂自己发神经,和他才初次见面,八字都还没一搬呢!什么生孩子?她—定想谈恋爱想疯了。
他把她的袋子放在床上。“我不能休息一整天,”他说:“外头的杂活还没做完,因此我必须暂时把你留在这里,你可以休息或傲些别的事,想要清洗的话,浴室在右手边。一
“我可以和你去吗?”她并不想—个人留下来喂蚊子。
“你会觉得无聊,那是脏兮兮的工作。”
她耸耸肩。“喂,你别看不起人啊!我也曾弄脏过的。”
他注视她半晌,猜想当她那双昂贵的白色高跟鞋踩进泥泞里时会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可以吗?”她又问。
“好吧!”与其花费大把时间与她辩论,不如让她亲身体验一番。
她笑眯了眼。“你给我三分钟。”
“我在车里,你准备好了就出来。”他摇摇头。唉!这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山上生活可不是玩办家家酒。
“好!”
一等他关上门,绛雪迅速月兑光衣服跳进一条牛仔裤里,并且套上特别为这趟旅程带来的旧球鞋,毕竟穿高跟鞋不能好好逛农场,套上夹克后,她疾步走出大门,正巧迎上石苍辉的目光。
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支着下巴搁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地说:“果然是整整三分钟——看来我要对台北的女人另眼相看了。”
“并不是每个台北女人都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衣服上。”她拉开车门,帅劲十足地跳上座垫。
他这才发现牛仔裤虽然把她的腿全包裹住,但是现在他知道它们究竟有多修长、匀称了。
“你的农场应该在这附近吧?”
“不是。这附近的土地全是政府的,私人根本不能拥有。”他慢慢发动引擎。
“咦?你们的祖先不是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片山林里吗?照理说,应该是这里的主人啊……”绛雪颇为不解。
苍辉露出一丝苦笑。“虽然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但是土地的所有权仍归政府,族人只有使用权……唉,不说也罢。”
“真是搞不懂……”绛雪仍然一头雾水。
“不过,石家在低海拔山区的那片土地,可就不是国有地了。”他有点得意。
“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吗?”
“没错。”
四十分钟后,车子在“石氏金针试栽农场”的木制招牌前拐进一条狭小的碎石道。
午后的雾更浓了,湿烟般白白茫茫地罩住整片翠绿的农场,仿若人间仙境。
虽然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土地,农场仍然非常广大。
“金针开花的时候,一定很美吧?”她说着,眼睛又开始作梦。
“嗯,整片橘红色的花海,好像要烧起来一样,非常壮观。”
“啊,我一定要来看——它们是在七月开花吧?”
“整个初夏都是花期,从五月一直开到七月。”
“太好了!希望到时候你还愿意带我到农场来!”她望向他,眼睛闪闪发亮。
“当然。”他低下头,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他知道他们一起看农场的了只剩下今天了,她甚至晚上就必须搭车回台北去。并不是了不喜欢绛雪,而是他知道娶一个台北来的娇娇女对自己并不会有任何帮助。他已经没有闲情逸致再和女人谈情说爱了。
她不知道有哪些活必须做,因此她尽量不碍着他的路,只是默默观看,注意他对手中每件事所付出的关注,他仔细翻开植物的心叶部,不知道在检查些什么,从这一丛转到另一丛,有力的手臂及背脊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鼓动。
“嘿!需要我帮忙吗?”她朝站在农场中央的苍辉大喊。
“不了,都是一些小害虫,你会害怕的。”隔着大片农田,他也喊回来。
须臾,她悄悄绕到他身后,学着他拨开心叶部,赫然看见几只小小的白虫在其间爬来爬去,就像外婆家门廊前的白蚁一样。她非但不怕,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亲切感。
带着恶作剧的心态,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吓了一跳。“你怎么跑进来了?”
“体验农场的生活啊!”她笑嘻嘻地说,随即指向方才拨开的心叶中的几只白虫。“你是不是在找它们?”
苍辉的眼睛一眯,唇瓣竟然牵出半抹笑意。“是啊!这些蚜虫真让人头疼,看来又要再施药了。”即使是如此细微的半抹微笑,绛詈仍然感觉到体内异常的激荡,她知道自己的理智正在逐分你秒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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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搭几点的车回去?”晚餐后,苍辉坐在檀木椅里,语气较白天轻松许多。
“十一点二十分的末班车。”
“扣掉这里的火车站的时间,我们还有三个小时。”语气仍是一贯的平和。
“那这段时间你打算怎么打发?”绛雪双手交叠在胸前,闲闲地躺在另一张檀木椅上。
“如果你怕无聊,村里有一家卡拉0K,设备虽然比不上台北,但是抒发情绪、排遣空闲的功能还是一样的。”
绛雪撤撇嘴。“得了吧!要唱卡拉0K我在台北唱就好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待在这里好不好?奔波了一整天,我实在是累了。”她心想,大老远跑来这深山里,贪图的就是这里的清幽,若再到那种声光场所去,未免太杀风景。何况,她和他只剩下三个小时的时间了,她可不想白白浪费掉。
他没想到她会拒绝,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从早上五点就忙到现在,在家休息听起来就像是天堂。困难的是,有她在,他如何能休息?
“你可以讲邹族的神话传说呀!我知道少数民族都有一些流传久远的故事。”她说。
“你会感兴趣?”他皱了皱眉头,难以相信一个城市的女会对山地神话发生兴趣。
“我知道排湾族是‘百步蛇’的传人,还知道赛夏族有个‘矮灵祭’……”她迅速接口,阐明自己对少数民族并非一无所知。这证明前几期“世界地理杂志”所介绍的台湾原住民传辑,她并非只是随便翻翻而已。
他再次打量她,接着靠进椅背,两腿搁上小木桌。“好吧!那我就来讲一个占卜之鸟的故事——”“鸟占’?”她立即反应过来,想起方盟在山路上所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