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女孩,是因为他认为她们是水做的骨肉,从女孩的身上,他可以感受到清新、纯洁、芬芳的气味,只是这些年龄不大的女孩身上,有些沾染了男人的气味。他想那些有异味的女孩可能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
这些半大不小的女孩,为着他毫无误差的记性而鼓掌欢呼。
七、八个女孩,才一面之缘,他就把人家的名字记得清清楚楚──他的记性很好嘛!看来他恢复记忆的日子指日可待,只要出现一个他以前认识的女孩就没问题了。这个想法加上眼前的打情骂俏让她不悦。
沾沾自喜的宝玉,浑然不察如玉的脸已经变成马脸,只独自沉浸在众星拱月的现况里。这等场面让他有回到大观园怡红院的错觉。
当他点完那些女孩的名后,他点如玉,‘我帮你们介绍,她是林黛玉。’
她很清楚她们会有什么反应──哄堂大笑!
‘你是贾宝玉,她是林黛玉,那我要做薛宝钗。’小文报名。
这些女孩们七嘴八舌地推销自己,互不相让地抢发言权,像一?饿荒的野猫争食一根不完整的鱼骨头。她们心目中的‘完人’其实是不完整的。
如玉看不过去,投下一枚原子弹,‘我跟你们讲,他是精神病患,有严重的贾宝玉幻想症。’
这些女孩二话不说作鸟兽散,留下一脸愕然的贾宝玉。
精神病又不是传染病!
‘神经病!’如玉喃喃地骂。
‘你刚才跟她们说我有什么精神病?什么是精神病?’他困惑地问。
‘就是脑袋短路的意思!’她的口气像刚吃过大蒜般冲人。
‘什么是“短路”?’他的谜团更大。
‘就是你笨笨的,这样听懂了吧!’她凶巴巴地回答。
‘你觉得我很笨吗?’他有受伤的表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加上你的思想和行为模式都跟这个时代月兑节,让我不知怎么跟你沟通、相处。’她怒气稍敛。
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易怒?连何英霞的无理都不曾让她马上光火,他不过是不懂事一点,自己没必要呕成这样。她平缓了自己的无名火。
‘我要怎么样才能跟得上这个时代?’他诚惶诚恐地问。
他来此的目地就是为与她相知相守,怎么可以情不投、意不合地白来一趟?
他要改变,要与她心灵契合。
问题很明显是出在自己的身上,他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做个现代人。
‘也许要学电影《大地的女儿》的方法!先不说这个,我们还是先去国家戏剧院。’
他们搭公车前往。
在车上,他虚心求教她关于车子的问题。后者有耐心地释疑四轮传动的原理。
他当她是百科全书。如玉觉得自己得补充知识了,以免被问倒。
中午时分,国家戏剧院里坐无虚席,这出加演的《千年不醒梦红楼》很感人。
如玉为千古爱情悲剧掬一把同情泪。
但,坐在身旁的宝玉却哭得像牛在哀嚎,他的感情实在太丰富了!他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哭法引起全场臂众的反感,一时间怨声载道、嘘声四起……如玉的身体越坐越低,从背后看还以为她这位子上没人坐。
不知节制的宝玉像触动伤心处似地依然哇哇大哭,还越哭越起劲。
如玉本想装作不认识他,偷偷地借尿遁溜去大门口等他。但她不忍丢下已哭成泪人儿的他,更怕他在人潮中走失。
散场时,她像身陷战场中,拉着他逃命。
她的头都不敢抬起来。羞于见人呐!
***
从花坊快速通过时,如玉瞥见何英霞正在骂彩云。
要不是因为自己休假,何英霞也不会胡乱开炮。彩云是代己受过。她对彩云感到抱歉。明天请彩云吃烧仙草!她告诉自己。
进入家门后,她马上把贾宝玉塞进如玺的房间。
‘姊,他的眼睛怎么红肿得跟桃子一样?’桌前的如玺回过头问。
‘那出戏演得太好,他感动得当场痛哭流涕。’
‘如玺,你一定要去看那出戏,感人肺腑啊!’贾宝玉推荐。
‘不了,我对爱情大悲剧没兴趣。’如玺摇头。
‘可是那一出跟你姊姊的来历有关。’他来个机会教育。
‘拜托你以后不要在人前人后提什么我是林黛玉的傻话,你看清楚,我哪一点像那个要死不活的林黛玉?’她本身不喜欢林黛玉光会哭哭啼啼的个性,更讨厌林黛玉那种神经质的娇弱,她不可能是那位病柳愁花林黛玉的转世,她没那么不堪风吹雨打,如今更是百毒不侵。
宝玉仔细地打量她。论五官,她们有七分相像,但,她没黛玉细致柔和;在眉宇间她们同样锁上愁云,但她比较不明显;论个性,还有待观察。不知她会不会同林妹妹一样‘质本洁来还洁去’?
‘长相有像,个性还不知道像不像?’他实话实说。
‘姊怎么会像林黛玉那种性多嫉妒、度量偏狭的小家碧玉,说我大姊我还相信。’如玺发表个人意见。
‘你们怎么都对黛玉的印象不好,其实是环境作弄人,黛玉原本是活泼可爱的,由于寄人篱下和受人轻视才造成她的性格多疑。’他澄清黛玉的不白。
‘我也受人轻视、寄人篱下,但没有得狭心症。’如玉不苟同。
‘等你谈恋爱有第三者闯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眼里容不容得下一粒沙?’林妹妹是因薛宝钗进入大观园后才性格丕变,处处刁难他,要他证明自己的真心。
‘哈,如果我的男朋友移情别恋,我会大大方方地祝他幸福。’如玉打包票地豪语。
很明显的,她还没谈过恋爱。
他越发感觉到她是在等他系上再续情缘的红线,不然这么美的人怎会乏人问津?
‘别说得这么笃定。’宝玉打回票。照今天早上在那个卖难以下咽的怪包子店里,他和几位小妹妹的善意交际中,他清楚地嗅出她的酸味和火药味。
‘不跟你说了,记住,不要再把我当成林黛玉就对了。我要去作饭了,而你也不要吵到如玺念书,静静地把这些为你买的书读完。’如玉交代宝玉该做的功课后,扭开如玺的房门,却意外地逮到偷听者──何英霞。
何英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愧色,她大大方方地踏进如玺的房间,一双精明能干的利眼不曾离开过宝玉这张好看的脸。
在花店,她眼角的余光瞄到如玉偷偷模模地穿过玻璃门前,眼明脚快的她立刻尾随上楼欲一探究竟,准备抓如玉的小辫子,可是如玉在扯的事很无聊,她听了想打瞌睡,唯一让她感兴趣的是那个陌生的声音。
她没想到这个陌生人长得挺体面的,虽穿着普通,仍掩饰不了他上流社会的出身,他有种天之骄子的架式。
‘他是谁?怎么会在如玺的房间?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何英霞问如玉。
‘他前晚昏倒在后巷,被我和如玺抬回来,因为丧失记忆,所以我和如玺暂时收容他。’如玉据实相告。何英霞像秃鹰一样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是偷听她和如玺的谈话,就是偷翻她的抽屉,她像活在监视器下,一点隐私权都没用。在这种情况下,他要不被发现──很难!
‘妈,他好可怜,你不要赶他走。’如玺央求。
‘可是他不能住这……’
‘妈,他有严重的贾宝玉幻想症,他的思想还在清朝,如果不把他纠正好,他到外面只有死路一条。’如玺不待何英霞讲完,急急地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