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有些唐突,她们且不说话,彼此先凝视对方。两人都长得修长窕窈、一头披肩黑发、全宜的淡妆,但这位年纪稍长的女士有股丽诗所没有的从容自信。她毫不紧张,而且一生中从未如此相信,她所面对的人绝对是众所瞩目的。
五分钟以后,丽诗坐在戴妮可的办公室,边喝咖啡边听取简报。
“我们公司日益壮大,丽诗。最近我们在自制的孩童玩具部门又扩充了行政玩偶及礼品部门。公司共有三个股东,我哥哥,我和我弟弟——天元,他负责销售和业务部分。我管人事及日常琐事,谁需要帮忙我就挺身而出,就像一个打杂的。”她耸耸肩,似乎对自己所下的角色定义感到好笑。
丽诗说不上为什么非常欣赏他,而且—眼就喜欢这个女人。她的手指上没戒指,举止自然不做作,态度友善、说话清晰平缓,乌黑短发微卷包住脸庞,有一双自信独断的眼神,以及全身优雅的骨架。丽诗客观地认为,她十分富于女性魅力。
她十分专注地听下去。
“我哥哥是本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他的职务是——”她稍稍停顿,面带着笑。“天仇是万事通,样样精通。这阵子他到日本考察有关行政礼品方面的事务。他也和我们的剪裁师——你正式上班后会认识——”她再度停顿,大方地注视丽诗。“可惜天仇不在,再三个礼拜他就会回来了,希望到时你仍在这里。事实上,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好帮手,而我们也面试了不少人了。”
丽诗点头不语。她认为妮可十分小心翼翼!不是声明只要会打字,懂英日文再加上长得不难看就行了吗?当然她不敢奢望有答案,但妮可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
“老实讲不容易喔!我们要一位秘书兼接待,能帮我做—点打字工作,又能处理天仇遗漏的事。他已有一个助理——但最近事情变多了,已经不是逸芬一个人可以应付得了,这样吧!我们先彼此试一个月好了。”
☆☆☆
在周末结束前,她和林逸芬已混得相当熟悉了。
她是南部人,娇小好动。丽诗工作这么多年没有看过打字如此之快的人。她说话带点南部口音,每一句话前面都要加上称呼。她实在不像干助理的,哦,丽诗不愿这样认为,似乎太刻薄了。因为这个欣欣向荣的公司,每天来访的客户川流不息,而逸芬似乎……太潦草简略了。
她有时化妆、有时不,她的鞋着起来总是邋邋遢遢的,不是顶聪明但极有效率,她像一般清流非常可爱,并且常夸奖顶头上司。
第二月结束,除了少数在工厂工作的人外,丽诗几乎已认识所有人,妮可的弟弟天天同她一样吸引人,只是有些轻浮毛燥及孩子气,与他的年纪不相称。他已二十八岁了,性子仍不太稳定。据林逸芬批评:“没有他哥哥一半的气质。”
哦,也许是真的。
第三个星期丽诗被正式录用,她很开心。她喜欢这里友善温暖的气氛以及忙碌多变化的工作,管他是不是抵抗!横竖待遇也不错,况且她还要付贷款,正需要一个长期工作,再说从她的公寓来到这里也很方便。
与上司再度面谈时,她照实说了。妮可扬起眉毛,难以置信她这么快就接受。
“不再考虑?”
“不必了。”
“我必须警告你,等天仇回来,工作会加重。记住我的话!”
“我目前的工作并未超量。什么意思?妮可,难道你要起我走?”
“不是。”她举手作发誓状。“我对你印象很好,这是事实。你谨慎、整洁、诚实、准时、有礼貌、令人看得
舒服。”
丽诗被夺得有点窘态,故意不理睬这些恭维。她忽然想到,也许该等那个叫戴天仇的董事长回来了再决定,毕竟她是要和他一起工作的。但有什么好怕?而且我可以胜任的,她告诉自己。
“那么,就这样决定?”
懊是离开妮可办公室的时候了,丽诗站起来,向她伸出手。“一言为定!”不必多说,她知道妮可的惯例。她会提出一份正式聘书,而她也必须呈上正式的答覆。
她和妮可都没有预料到灾难将要爆发,更没想到这家公司的总裁兼经理已见过丽诗了,而且一点也不欢迎她。
戴天仇由日本回来时,是丽诗上班第四周的周四。当然,当他进入接待室时,丽诗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六月初的早晨天气美丽晴朗,她如同平日坐在接待室半圆形大桌后。这是个豪华舒适的房间,半边陈列着玩具、大型女圭女圭图片、玩具熊和各种品目。另一边放着几张皮革椅子,咖啡方桌上摆满各国各洲的贸易杂志。在雨诗桌上则是电动打字机及电话总机。
牛餐前一刻“他”走进来。高大宽肩、脸上没有一丝微笑,她立刻认出这张脸孔,距她上次看到他已过三个月,但她绝不可能忘记他,不只因为当时的情形是她内心的创痛,还有他傲慢自大的态度也深深刺激过她。
当他以自信的步伐穿过双层玻璃门时,她跳起来倒退两步,立刻认出他来。大约耗了数分钟之久,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对方也一样,不过他先开口:“你在这里搞什么鬼?”他大声盘问。
“我——我在这里工作。”她合糊不清地说。
他是客户?还是业务代表?他到新业代公司来做什么?她的脑袋不停思索,但就是想不通。他可能是个大客户。丽诗语气生硬地问:“那你来做什么?”
他嘴角牵动,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说:“正巧!我是回来当董事长哩!”
第四章
飞行后遗症?
丽诗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你……你就是戴天仇?”经过这么多遍布有他名字的文件,待在他办公室不下十次,处理他的资料、他的事业、甚至他的电话,但丽诗作梦也没想到她已见过她的老板。
她蜷缩进椅子内。他那挑剔、冷傲的眼种让她自觉卑微,她连忙避开他的目光。就是这个人,在那悲惨的一天,他的车几乎撞上她。就是这个人,后来又出现在百货公司的经理室,目睹她被当成扒手。
“好,你叫……
她仍然无法面对他,她确信工作一定泡汤了。“叶、叶丽诗……
“喔,叶丽诗,从你家到这里可不近啊!”他的嗓音低沉沙嘎,但说话十分尖锐,令她不由自主地抬起眼。
“你可不可也告诉我,你到这里多久了?我猜你是临时雇员吧,接替原先的?”
“我……将近一个月……开始是临时的……你妹妹——”
妮可这时进来。“天仇!好棒哦,你什么时候抵达的?”
不等他回答,妮可立刻扑向她哥哥,在他脸颊上来个响吻。丽诗以为他会推开她,因为他看起来可不怎么高兴。
妮可把脸别开后,用指尖轻碰他的嘴唇。“你快刮胡子了。老大。”
“我一下飞机就直接来这,”他解释道:“派个人到我车厢把行李拿上来。妮可,满重的,最好叫强壮一点的家伙去。”
“遵命。”妮可微笑着,笑容似乎成了她的招牌,然后她转向丽诗。“丽诗,见见我们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家兄——”
“我们见过啦。”戴天仇,一看妮可满脸狐疑,于是补充说明:“我和叶小姐已经见过面。”
只有丽诗心中明白他指的是“以前”,但妮可却以为他们只是初次照面,但已彼此自我介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