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点说说宫里的情况。”
“现在知道催我了?”高泰明眼一横,拿木勺泼了水在地上,“你让我进宫的时候,怎么不说说段涟漪的情况啊!”
段素徽一怔,稍后便明白过来,“你指的是涟漪姑母的……容貌?”
段负浪并未见过段涟漪这位名义上的姑母,顿起好奇之心,“她容貌如何?惊艳?”
“这个……”段素徽吞吞吐吐,到底还是说了实情,“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段氏王朝的男子往往容貌俊朗,而女子嘛……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这话头一个不服的就是高泰明,“段涟漪长得还叫‘差强人意’?这么说吧!拿着她的画像走夜道能壮胆;两国交战,亮出她的画像能退兵;谁家小子闹夜,让看一眼她的画像立刻不哭了;把她的画像挂门上就是门神,可以辟邪了。”
“长得这么邪乎?”
段负浪不大相信,他偏过头望向段素徽,这位亲侄儿居然没有为姑母打抱不平,由此可见,即便高泰明的话有所夸张,基本也在理上。观了观他的面相,段负浪若有深意地笑道:“单瞧你的面相,怕今后跟这位门神牵扯颇多。”
斑泰明单凤眼一瞪,郑重警告他:“再说,我就吐你身上。”说到“吐”这个字,他又想起段涟漪跳肚皮舞的姿态了,呕!
打木桶里站起身,高泰明算是把段涟漪留给他恶心的记忆冲淡了些许。穿着单衣,他一手掀了桌上的锦绣布巾,以手指蘸着木桶里的水便在桌上画了起来。哪里是重兵,哪里是杨义贞的亲信部队,各宫各房有何布置云云。
末了,高泰明不忘提上一句:“这些都是段涟漪在宫里细细打探出来的情况。”
段负浪倒吸一口气,“这位姑母还真是厉害,竟在宫里用心打探出这么多机要之事。”
“姑母确是厉害。”这点在事件发展到这步境界之前,段素徽便早有耳闻,“听父王说,一心大师还在位时最宠爱这个小女儿,可以说姑母是在一心大师怀里长起来的。自幼年起,一心大师便将当年如何起用高氏一门夺回段氏江山的政权更迭当成哄她睡觉的小笔事。父王曾说,若姑母为男子,必定是继承段氏王朝不二的人选,可惜……她投错了胎。”
“是,她那容貌要是当男人还能娶到媳妇,做女儿家,可真是亏了。”高泰明依然在为自己黑灯瞎火中初见到段涟漪时的心有余悸而抱怨,“大理段氏王族两大特色——男人爱出家,女人丑得让男人想出家。”
“是吗?”段负浪眼瞅着他,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斑泰明拿眼瞪他,“是什么是?你又打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了?”
段负浪悠然一叹,若有所指地念叨着:“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出家?”
了解到宫里的兵力部署,也知道上明帝被软禁在什么地方。
斑相爷将自己的亲信部队八千余人交给这个暂时未对外表明身份的高泰明,自己则偷偷跑出首府回缮阐。
若不幸高泰明兵败,他暂时未明露的身份就不会让杨义贞有剿灭高氏一门的借口。而回到缮阐的高相爷,也在召集高氏大军。一旦形势落到底谷,他就准备直接以武力围攻首府,夺回江山——无论这江山将来姓段还是姓高,终究不会姓杨。
说到底,他都不会让高泰明这个独子,高家的独苗有任何差池。
一切准备停当,照段涟漪提出的计划,他们准备打南门攻进宫去。算一下,宫内有五千杨义贞的亲信,两万原先的侍卫军,首府城内还有杨义贞掌控的三万守城护卫军。而他们手上只有八千人马,一时之间,再无其他兵力可用。
所以这第一步,还是尽可能使不损兵折将的法子为好。高泰明只问段素徽:“这些叛降杨义贞的将军中,有哪几个有拨乱反正的可能?”他刚回大理,对朝中各方势力并不清楚,这时候这等事就只能指望这位徽王爷了。
段素徽看了看高相国提供的首府城中诸位将军的花名册,拿朱笔圈了其中的几位,“这几个应当是被逼无奈之下顺从了杨义贞,若我露面,不说让他们为我所用,起码不会碍了我们的步子。至于这几位……”他又点了点另外几个名字,“这几个是杨义贞在相位时一手提拔的,死忠之将,跟他们唯有硬拼了。另外这几位,都是墙头草,谁得势他们便倚靠谁。”
苞段涟漪在宫里对他说的无异,高泰明心领神会,决定先撬开宫门,进了宫救出王上,再以王上的名义擒叛臣杨义贞,自然能为他们争取包多的筹码。
还是如段涟漪所说,四处宫门最亲向段氏王族,最有可能不战而降的就是南门了。高泰明指了指负责守南门的将军李原庸,“你跟他有私交吗?”
段素徽阖着眼回想了片刻,“他本是我王弟的贴身侍卫,王弟病逝后,我母后放了他做侍卫军统领,后升至守将。说私交……那也谈不上,在王弟的寝宫中倒是见过几面。”
“那我们就去会会他吧!”高泰明点了点花名册上李原庸的名字,拉了段素徽就准备出门。
身后的段负浪吆喝了一嗓子:“你们去吧!我养的绿萝该换水了,我就不去了。”
这叫什么话?他养的那几盆绿萝还比救王夺宫之事更重要吗?高泰明一瞪眼,“随你便。”反正段负浪这小子能文不会武,带着他真打起来只会是个拖累。
那两人去私会李原庸将军,段负浪转身折回了他在相国府的屋子。书案上没有放着书,全供着他新养的绿萝了。
他养绿萝与常人不同,人或用土或使泥,他竟用清水养绿萝。也不知上哪里弄的透亮的盆子,里面全灌着清水,上面养着绿萝,水里养着锦鲤。绿萝叶茂蕊繁,须根深入水底,锦鲤围着须根打着转戏水,美得称奇。
连着根拎起绿萝,拿葫芦瓢将水一点点地舀出来,并不舀尽,留下半盆,再舀进半盆的清水。
绿的是萝,清的是水,红的是鲤——掌控这一切的,是段负浪。
话分两头,正当段素徽、高泰明试图说服李原庸的时候,段涟漪已经穿着一身宫人的打扮混进了王宫大正殿。
“王兄,王兄!”她捧着茶点小声地喊着,一步步往里走去。那头传来轻微的喘息声,段涟漪冲着那声儿就模了过去,“王兄,是……是你吗?”
“是……涟漪吗?”
这是王兄的声音,段涟漪不敢耽搁,疾步凑上去,喘息声微重了些,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可眼前放着几口箱子,哪里有王兄的身影啊?
莫不是在这几口箱子里?可谁敢把大理国的王上塞进箱子里啊?
段涟漪不敢放过任何一个找到王兄的机会,七手八脚地打开箱子,最终居然还就在一口箱子里找到了虚弱不堪的王兄。
“王兄,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藏在箱子里头?”
王上一个劲地摇头,这几日的事他已不愿再说,说出口伤的是他这个王上天大的颜面啊!
“涟漪,不说了,有……有吃的吗?”见她手里端着茶点,王上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一看这就是好几天没吃了。
本来是怕被侍卫拦住了,段涟漪借着送茶点搪塞一下,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王兄,杨义贞不让您吃东西吗?”前几天还见杨义贞七大碟八大碗地往大正殿里面抬宴席,现在这是怎么了?生怕王兄吃急了,噎住了,段涟漪倒了茶送到他嘴边,还不忘帮他拍胸口顺气,“王兄,您慢些吃,不着急。”